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花事未了(民国女尊) 作者:童叶 文案 1940年的荷田县,在陶督军驻扎后很太平,甚至连土匪都没有。 这一年的某一天,荷田县来了一个团,团长是个年轻的女人,她叫武禾子,长相不俗,人却是个俗人, 张口闭口就是“你娘的”。 荷田县的陶督军家里大爷小爷不少,却唯独只有一个儿子,他是原配生的,而原配却很早就死了。 陶督军将这个儿子宠上了天,就连这位大少爷浓妆艳抹上台唱戏,督军都不说。 又是某一天,武团长把这个算是半个戏子的陶大少爷给抢回了家。 在床上,某大少抵死不从,还大声嚷着“你个粗滥玩意儿,不知道保家卫国,只知道强抢民男,与土匪 何异!” 不知是武团长终究不似外表那般粗鲁,还是被这句话所触动,她放了他。 可惜,被娇宠惯了的陶大少岂是肯善罢甘休的主儿,他带着母亲的手下将武团长给抓回来,软禁了。 此时的陶大少又岂知从这一刻起,命运的轮 盘才开始转动。 一念终生误,一念误终生。 若是早知流年变换如此残酷,你我是否还会走进那看似美好的梦中。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点上火了,所以忍不住又开了个民国文。慢慢写,大家就慢慢看吧。这次不会是悲剧,但也很难保证过程不悲。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报仇雪恨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武禾子,陶恕 ┃ 配角:七枚,巴树薇(小八),南山月(名角),陶聿以及一杆大爷小爷等。 ┃ 其它:你若无情,我不休。 ================== ☆、Section 1-2   一直以为那灰蒙蒙天空下,在荒宅里找寻亲人的不是我。   直到很久以后,再重回那里,才发现那不是个梦,而是我的前世今生。   --题记   1.荷田来了新军团   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山林。   自从石海的莫督军在乱战中死去后,许多军阀自动从石海消失。有远见的逃到了北方,自称一霸,可以算作小隐;想安乐的则是脱掉了绿皮,逃去了更南边的城市,也算是大隐。   北方并不如南方那么富庶,但到底民风强悍,在这里想要成为霸主,除了要有钢铁般的手腕,更要懂得怀柔,这里的人虽然强悍,到底也是从饥荒中熬过来的,自然对那一点温暖格外珍惜。而荷田就是朝中最北边的一个小县城,这里因为远离政治经济中心,未曾被那场战乱所波及。   荷田除了有肥沃的土地,勤劳的农民外,并没有任何军队驻扎。   所以,陶聿从石海来到这里,没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这里的大权。   由于以前受过伤,陶聿狂霸的性格收敛了不少,在荷田当督军,不再那么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在荷田的这几年,她学会了韬光养晦,对她治下的百姓也多了宽容。   只是先后娶了几位夫婿,都无所出,身边只有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原配为她生的一子,名唤陶恕。   在陶恕五岁那年,陶聿的原配便因为旧伤复发死了。   小小的陶恕就被自己的亲娘送到了她娘新娶的夫婿那里教养,新娶的这位原来是个戏班的小生,每日里,总会在小陶恕面前唱上几出戏。   一年一年,直到陶恕长成了个英俊的少年,他也对唱戏上了瘾。   来到荷田之后,县里有戏班子来,陶恕就会悄悄的跑到戏班子里客串几场。因为陶恕唱的好,又不要钱,戏班子的班主自然也乐意让他客串。   一来二去,陶恕倒成了除他娘之外的另一个名人。   再不长眼的地痞无赖也不敢动这位小爷,毕竟他是督军家的大少爷,谁要是动了歪心思,就要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这一日,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湛蓝的。   陶恕照旧穿着自己喜欢的桃花粉的长褂子,头上戴了顶黑色礼帽,这是她娘让人从外地定做的帽子。   都说是西洋人都流行戴的玩意儿,陶恕是不知道西洋人到底啥样,戴什么帽子,他就知道这帽子边沿儿大,戴着能挡住旁人的目光,还舒服,所以,他出去就戴这个。   “七枚,快点,再晚就赶不上这场了。”陶恕走到门外,看跟着自己的随从还磨磨蹭蹭,不仅有些气恼的喊道。   黄包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七枚是个半大小子,头发剃的像是西瓜皮扣在头上,个子不高,眉目倒是长的很清秀,一身灰色布衣布裤,倒也不似普通佣人。   七枚原本不叫七枚,他是从外地跟着爹来的,可惜一路上风餐露宿,他爹半道死了。剩下他,只能卖身葬父,这一卖,倒是让陶恕遇上了。   陶恕花了七枚大钱买下了七枚,把他爹葬了。之后,他觉得七枚原先的名字不好听,就给人家改成了这么个七枚的名字。   七枚读过书,又是个脑子好使的孩子,有时候还能给陶恕出主意,陶恕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七枚今年十四,比陶恕小了六岁,两个人也算是个玩伴儿,毕竟督军府里这么半大的孩子不多,还都是府里佣人家生的孩子,谁敢和陶恕一块儿厮混。七枚就不同了,是孩子天性也好,是刻意讨好也罢,反正,他就是跟陶恕玩在了一块儿。   陶督军查了七枚的底细,没什么可疑的,之后,也就随儿子去了。   七枚把陶恕爱吃的东西包了一包背在肩上,跟在了黄包车旁。   早前,陶恕嫌他在地上跑太慢,让他上车来一块儿坐了,七枚反而不愿意,说是到底是主仆,得有个尊卑样。   陶恕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就算再没心眼儿的人也知道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个理儿,所以自此,他再没让过七枚上车。   等七枚出来,陶恕也上了黄包车。等七枚到了车跟前儿,陶恕喊了声“走”。   拉车的招呼了声“好咧”,车子晃晃悠悠的就出去了。   荷田虽然是个小县城,但风景都是挺好的,再加上陶督军的有意规划,倒是比那些小城市都好。   从督军府到戏园子不过是半刻钟的功夫,坐上黄包车那就更快了。   黄包车停在戏园子门口时,里面的锣声刚起。   七枚付了车钱,再转头看陶恕,人都快挤进人群里了。   背着包的七枚赶紧跑过去,拉住陶恕。   “少爷,方老板说了,给您留了好座位,您不用往这儿挤。”七枚边说,边拉着陶恕往后边的门那走。   陶恕依依不舍的看着里面已经上台的演员,一边还在低头问七枚什么时候方老板吩咐的。   他跟着七枚往后门走,而前门原本拥挤的人群被一队卫兵驱赶到了一旁。   “滚边儿去!滚边儿去!没看到咱们新军的团长来了!”为首赶人的军官大声叱喝着。   人群不知道这是又来了什么大官,都是敢怒不敢言。   果然,等那队士兵将人驱赶到旁边,露出一条通道后,从他们后方的吉普车里下来个戴墨镜,穿墨绿军装,外面还披着一件绿色斗篷的人。   “行了行了!大家伙都是看戏来的,小八,你这是干什么呐!”下车的人一开口就是懒洋洋的腔调,只是她的腔调太不正统,倒是听不出属于哪里的口音。   带人赶人的军官一听这人开口,赶紧走过来,立正,敬了个礼。   “团长,上边说了要保证您的安全。”军官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冷冰碴子味,这让这位团长十分不爽。   不过,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军官,被她称为小八的女人是新军上头派下来监视她的。   她,武禾子,原本只是苍松山上的土匪,若不是姨娘曾经嘱咐她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加入正规军,她说什么都不会对新军投诚。   更别说对这个她看不上的女人和颜悦色了,她摘了墨镜,那一双细长的眼看了军官一眼,哼了声,便往戏园子里走。   旁边被驱赶的百姓并没走远,有胆大的从士兵的胳膊或者肩膀的缝隙往里看,正好看到摘了墨镜的团长。   呀!这团长长的真是不赖,白净面皮,细长的眼睛,高鼻梁,嘴唇红艳艳,竟是比那戏园子里的小生还要俊几分。   再加上她穿着军装,更是潇洒的不似平通人家的闺女。   百姓都轻声议论着,有消息灵通一点的,看到这个团长,就明白了。   前几天,省里来了通告,说是已经掌管了全国军权的新军派人下来了。果然,今天,这位号称铁军四十三师五旅的十三团就到了。   十三团的团长没去督军府,却跑来了戏园子,众人不知道军队上的事,倒是都很好奇这位新来的军人。   武禾子摘了墨镜,看了一圈,戏园子里已经开始唱戏了。园子外面的人却像是看猴戏似的看她,她说了不要弄这么大动静,悄悄来就是,可是这个被她叫做小八,实际上她想骂一声王八的女人就是不想让她安生,非得弄这么大动静。   她轻声哼了一声,边走,边说:“我又不是猴子,不用这么多人保护。让他们都进去看戏,别圈着了。”   等武禾子进了戏园子,小八才挥了挥手,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光。   2.团长看上你了   陶恕被戏班子的班主安排在了最前边靠中间的位置,坐在正中间,他还有点不舒服。   以往,他这个时候都已经站在台上了。不过,今天,听班主说是从省城里请来了个名角,唱的一出勾人魂魄的《夺魂阵》,他就熄了上台亲自唱的念头,想听听这名角怎么个唱法,他也学学。   戏刚开锣,扮作与正派做对的反派一号刚上场,就听外面吵吵嚷嚷,接着,就有人赶人。   陶恕恨透了他正在听戏时,有人打扰他。   他刚站起来,转身,就和一双漆黑的眼对上。   那双眼很黑,不是黄中带黑,也不是棕色,就是黑,比墨汁都黑。那双黑眼珠儿似乎带了几分戏谑,看到他时,有一些意外,但那戏谑还是遮盖了意外。   旁边被赶走的客人自然不敢出声,那双黑眼珠的主人坐了下来。   陶恕看着她走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他张了张嘴,想骂几句,复又看到这女人穿的是军装。   她的军装与自己娘亲的又不同,娘亲的军装上没有这女人肩膀上的那个东西,又是横杠,又是星星的。   而且从这个女人的眉梢眼角能看到戾气,他虽然没出过荷田,但到底也在戏班混过,对察言观色还是有点研究。   就目前这个状态,他还是不惹她为好。   于是,陶恕又坐了回去。   先前打算研究那个戏曲名角唱腔的念头也有些散了,他的心思有点飘。   到戏园子看戏的都是戏迷,武禾子来的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看戏的热情。   台上,反一号唱了一会儿,有人要闯夺魂阵,所以,那位名角上场了。   这位名角也是个男的,但他唱的却是女角,浓妆艳抹之下,依然能看出这人应该长的很好看。   他们唱的是古装,名角穿的是一身白色流仙裙,头上繁复的头发是假的,他手中拿着一杆银枪,枪头有红樱,很是威武。   一出场,一亮相,就引来无数掌声。   陶恕也忍不住鼓掌,名角就是名角,这一亮相就看出功底了。   “这戏唱的过了!”陶恕正陶醉于名角的一番唱念做打,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这么个不和谐的声音。   他怒了,瞪着眼睛看向旁边,却发现那女人正歪着个身子,吃瓜子呢,哪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武禾子只觉得在这儿看戏有点浪费时间,不过,刚才她看到身边这个男人了,看起来年纪不大,还戴着一定黑不溜秋的礼帽,倒与这戏园子格格不入。   男人很少有喜欢呆在戏园子里的,他们不是坐在麻将桌边打牌,就是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   看到这个男人,她倒也真是觉得稀奇,所以,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下来听会儿戏。   “我说的不对?”武禾子看男人瞪着自己,她心里好笑,嘴上却忍不住逗几下。   “粗人!”陶恕瞪了她一会儿,看她的做派,应该没什么文化,一个大老粗,他就打消了要和她争论的念头,反正一个粗人,你能和她计较什么。   他转过头去,嘴里念了一句。   武禾子微微眯眼看着他的侧面,礼帽下的男子面孔十分端正,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半张红嘴唇,他的眼睛和自己的又不同,他的瞳孔似乎有些泛棕色,好似猫儿眼。   他不是她见过最美的,却是她见过的最独特的一个男子。   她不仅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八站在她身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武禾子自然也知道小八一定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抬手往前摆了摆。   小八俯过身来,武禾子朝旁边点了下下巴,问:“知道这个是谁家的吗?”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让人查,戏散场前就能知道。”小八看了眼陶恕,垂下眼皮,如此答。   武禾子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继续看戏。   戏台子上的人唱的很投入,戏台下的人却各有各的心思。   一场戏唱完,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戏班的人再次走上舞台谢礼,站在最前头的名角在看到武禾子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陶恕觉得整出戏,那女人没多少时间看戏,好像都在看自己。他也不等戏班子谢完幕,就站起来,招呼一声七枚,就往外走。   从戏园子到大门口,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陶恕就觉得好像已经走了很远。   终于到了门口,他刚要松一口气,先前的那个军官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门口,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们团长请二位到府上坐坐。”军官小八的表情很冷,陶恕看她,心中觉得这人白长了一副好面孔,却是个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你们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吗?”七枚挺了挺小胸脯,大声说。   小八纹丝没动,冷淡的口气又出:“陶督军的长子,陶恕。”她都已经让人查清楚了,只不过,新军从来不买军阀的账。   武禾子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墨镜架在鼻梁上,边走边说:“跟他们废什么话,架走就是了!”   陶恕没想到这个大老粗居然真像土匪了,还敢抢人。   “还有没有王法……”他刚一张嘴,话还没说完,一块手帕就被塞在了他嘴里,他人也被旁边的士兵拿绳子给捆了。   似乎觉得绑一个吃亏,连带着七枚也买一送一的给捆了一起扔进了后面的跨斗摩托车里。   骑车的士兵看到两个人肉粽子,不仅哈哈大笑,调侃着说:“我们团长看上你了,那可是好事。我们团长可一直不近男色,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陶恕心里那个呕啊,被塞着的嘴喊不出来,摩托车突突突的行走在路上,还有点硌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写《落英灯红》时,大家都觉得是个悲剧,有点难受。 这段时间身体也不是很好,想了很多。 所以,忍不住想再写一个民国女尊文。 这一次想写个大团圆的结尾,过程也许还会有悲,但结尾一定不会悲的,还是希望大家能喜欢。 ☆、Section 3-4   3.上了团长的床   武禾子坐着车到了新军给自己准备的房子,房子在荷田县的东北角。如果是从风水上来看,是个很不错的所在,兴许还是个从龙从风的地界。   白色围墙里,是一座红砖黛瓦的小楼,三层,楼前还有几棵桂花树,此时,花都开了,满院飘香。   门口还有四个卫兵,看到武禾子的车开来,整齐划一的敬礼,门开了,车子直接开进了院子。   武禾子下车,就闻到了那淡淡的桂花香,这不仅让她想起了姨娘,姨娘最喜欢给她做桂花糕吃。姨娘是她娘的亲妹妹,在她爹娘横死的那天晚上,是姨娘拼了命护着她逃出来。   又是姨娘不惜背上恶贼的罪名,在苍松山为自己保住了一方安宁天地。他们虽然是土匪,但也靠土地吃饭,算不上极恶的人。   如今,姨娘已经老了,却执意要留在苍松山,为的是给她留条后路,她怎会不知。越是这样,她越要步步为营。   “团长,这边走。”正想着,就听到小八提示的声音。   武禾子抬起头,正好看到小八的后脑勺,她淡淡一笑,也好,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个饭桶好了。   跟着小八走进小楼,一楼全充作待客的客厅。客厅的顶上悬挂着水晶吊灯,下方是长方形的餐桌,棕色沙发很亮,看的出是经常有人收拾的。   “陶督军怎么没住这里?”武禾子忽然有个疑问,这座宅邸与这个小县城倒是分外不搭调。   小八转过头,看到武禾子充满了疑问的表情。   “陶督军原本是住这里的,不过,她老人家娶的夫婿太多,这里搁不下,就换了地方。”小八嘴角上挂着似笑非笑,解释完,继续往楼上走。   武禾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不过,她倒是也蛮好奇这位陶督军,究竟娶了多少男人,这么大的地方都搁不下了。   跟着小八上了楼,楼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楼上有两个大房间,都是卧室。   一间布置的极为奢华,铜柱大床,睡上五六个人都不是问题,床柱上还挂着纱帘。   一放下,可是够梦幻的,这让武禾子又大大咋舌。   “这间原本是陶督军的寝房,不过,我已经着人重新布置,床上都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小八看武禾子把目光放在床上,以为她是嫌弃了,才解释道。   “啧!真是够浪费的!”没想到武禾子给出了这么一句评语。   小八,巴树薇不知道她说的是督军,还是自己,不过,说谁都无所谓,她武禾子就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也不奇怪。   屋里其他的,除了梳妆台,还有大衣柜。   武禾子打开柜子门,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衣服,男女的都有。看起来,小八没少费心思啊。   关了门,武禾子把外面的披风,帽子都摘了下来,原本装在帽子里的头发散开,披在肩头,穿着军装,脚上穿着皮靴的她此时的风格又有了变化。   散发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而军装又让她多了七分庄重。   小八才到武禾子身边,自然没看过她这一面,看到这样的一个武禾子,她也惊诧了几秒。   不过,也只是几秒,她的目光转开。   “团长,还要去看看另一个房间和楼上吗?”小八恭敬的问。   武禾子看看她,走到窗边往下看看,放眼外面,十里八里的都是土地,没什么人烟,这陶督军还真的别具一格,把房子建在这儿。   “不看了,都是房子,有什么可看的。去把陶恕带过来,我倒想看看他还瞪不瞪我了。哈哈哈!”一想到那个反骨的男子,武禾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八愣了下,她没想到武禾子居然这么性急,但她不过是她的副官,没资格管她这些事,下一刻,她立正答:“是!”   等巴树薇走了,武禾子把军装上衣脱了下来扔在床头栏杆上,她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套了件深黑色马甲,人则是跨上飘窗的窗台坐了下来,她一改刚才的玩世不恭,人也静了下来。   过了不久,门上传来咚咚声。   武禾子说了声:“你娘的,敲什么门,进来。”   从飘窗上跳下来,武禾子背着手站在屋子中间。   被捆着,还塞着嘴的陶恕被人推搡着推了进来。   陶公子的情况可不太好,他又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帽子丢了,头发有点乱,脸蛋上还有个红巴掌印儿。   武禾子看着他的模样啧啧了几声,训斥了送他来的士兵几句,就让士兵先出去了。   她绕着陶恕走了两圈,陶恕的眼睛都泛着红血丝。   呜呜了几声,武禾子终于把他嘴上堵着的手绢拿了出来。   呸!   还没等武禾子说话,脸上就被招呼了一口吐沫。   武禾子擦了一把吐沫,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嗯,陶公子平时不吸烟,不喝酒,还用薄荷叶漱口,刷牙吧,连这吐沫星子都带着薄荷味咧。”说完,把那点吐沫都抹在了陶恕的大褂上。   而陶恕的桃花粉的大褂现在也不复整洁干净,东一条黑,西一条黑的,倒像是被刷了白漆的大树,一档一档的。   “你个败类,下三滥的,抓我来干嘛?你就是粗人,不懂戏,去冒充什么文明人看戏。”陶恕被塞了这么长时间的嘴,现在,嘴终于得了解放,又见武禾子把他的吐沫抹在自己衣服上,更是气到头顶,先前的顾虑全都烟消云散了,就更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武禾子也不阻止他,让他骂个痛快。   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听着他骂,直到他骂不动了,她才站起来,从屋里摆的桌子上倒了杯水,走到他身边。   陶恕以为她是要给他喝水,哪里想到她的水杯递到他嘴前,还不等他张嘴,她又拿回去自己喝了。   陶恕从没看过这么无赖的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更加生气,脸涨的通红。   “你是个什么狗屁团长,让我妈知道你欺负我,她会砍了你。”陶恕不知道武禾子到底是多大的官,但看到他们带他来的这是他以前住的地方,心里想着,还得住他们住剩下的房子,一定是个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亏的他还以为她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他就更是放大了胆子,不再怕她。   武禾子本是还要给他倒一杯水的,听到他这么大放厥词,不由得好笑,把水杯放下。   一转身,几大步到他跟前,伸手一揽一带,被捆着的陶恕就被武禾子压在了床上。   武禾子本来也没想把他怎么着,但听他一口一个要砍了她,她就觉得这男人就是欠教训。   “你说我要是成了你娘的儿媳妇,她还会砍了我吗?”武禾子边说着,边拿嘴唇在他细嫩的脖颈上细细蹭着。   一开始,陶恕还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当他被她压住,她的嘴唇在他脸颊脖颈处不断磨蹭时,他明白了,心里也有些怕了、   “我,我,你,你要是敢,我,我……”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些个,陶恕一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武禾子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手指解开了他大褂上面的盘口,光滑的锁骨露了出来。她找准了,在他的锁骨上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唔……”他轻轻发出一声喘息,只是喘息过后,他更惊恐,他从未经历过这事,如果,万一,那他以后怎么见人。他,不想嫁给这个女人,不要。   他剧烈的反抗着,但因为被捆绑着,所以挣扎反抗都是徒劳。   武禾子很满意陶恕的反应,尽管她从来没碰过男人,但却并不妨碍她懂得男女之事。在她成年的那天,姨娘带她去过山下的小栈,那里男人女人各式各样。只是她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姨娘只是让她偷偷看过,并未真的参与。   现在,那些偷看来的技巧倒是可以在他身上实践一下。   武禾子从陶恕身后把绳子解开了,这种绳扣虽然看起来复杂,但解开却是很简单的,只怕不懂的人胡乱解,那就会越解勒的越紧。   处在担心害怕中的陶恕,并未发现绳子已经解了,他的大脑很混乱,想要阻止她,却因为被绳子捆着而无能为力。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学点拳脚功夫,被人轻易捆来。   武禾子却正兀自试验的高兴,她解开了他的大褂,他里面穿的是一套双排扣的灰色绸子里衣,裤子也是绸子的。   她没有撕他的衣服,只是稍稍掀起了衣角,沿着他的肚脐慢慢往上亲过去,他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是忍耐,也是折磨。   亲够了上身,武禾子意犹未尽,当眼角看到他裤子下的小包时,才想起,姨娘说过男人对这个可是看的很重,要毁掉一个男人,这里必须要占有。   趁着陶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武禾子已经骑跨在他的腰上,动作倒是干净利落,扯着他的裤腰带刷的把裤子扯到了膝盖处。   身子忽然接触到冷空气,正因为被武禾子侵犯了身子而绝望的陶恕打了个哆嗦,人也清醒了不少,他忽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   他人忽然挺起上半身,入眼的正是武禾子盯着他的下身看。   “你个粗滥玩意儿,不知道保家卫国,只知道强抢民男,与土匪何异!”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就把骑跨在自己身上的武禾子掀翻,他慌乱的把裤子拽上来,又拿了旁边的被子把自己围起来。原来,绳子早就解了,他还以为没解开,真是羞耻。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人也在被子里打战。   被推下床的武禾子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虽然她看过男人的那玩意儿,但近距离的亲眼看到,还是不同的。   他的那个,很干净,还有一点毛发覆盖。   男人,男人居然是这样的,很,很奇怪。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是个粗滥玩意儿,保家卫国?强抢民男,与土匪何异?   她就是土匪呀,保家卫国也不是她这种人会做的。她只不过是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否则,又怎会与她看不上的人为伍。   可是,她的理想抱负就只是这样吗?   姨娘让她读书,让她学功夫,为的不仅仅是如此,否则,又怎会叫她投奔正规军。   是了,姨娘并不想当土匪,只是被事所逼。   姨娘费了那么多苦心,为的就是让她不再当土匪。   武禾子站起来,看着床上瑟缩的男人,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她绑他来的本意也并非为了强夺他清白。   她叹了口气,将散乱的马甲扣子扣好,走到床边。   他依然瑟缩在被子里,不肯抬头。   “我会让人送你回去。”武禾子站了一会儿,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坐在被子里的陶恕此刻脸上满是泪水,他很害怕,也好恨。他害怕她再来强硬的,那么,他是否能够阻止的了。恨的是母亲不在这里,否则,定要一刀结果了这个恶徒。   他没有听到武禾子的话,只是在心里将她砍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七枚来到房间里,喊了他好几遍,他才从自己的想象中回过神。他抱着七枚大哭了一场,直到卫兵告诉他们可以走了,他才挺直了腰板在七枚的搀扶下坐上了回家的吉普车。   4.陶恕回家   巴树薇看着绝尘而去的吉普车,又看了眼身边没事人似的武禾子。   “团长,你把人家儿子给办了,再把人送回去,你这可是闻所未闻。陶督军把儿子当命根子似的养,只怕以后麻烦不会少了。”巴树薇是个很实际的人,武禾子说要陶恕,她就给弄回来。   她以为武禾子毕竟是土匪出身,对男女这点事必然看的清楚,玩过了,或者留在身边,或者斩草除根,哪里想到她还巴巴的给人送回去。就算他们不怕陶督军,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界上,总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好。   武禾子看着车子走远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叹,她先前还真有点把持不住,试问谁在动情的劲儿上能刹住车。   可她就是没动他,看到他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这一点,她没做解释,就让人那么以为好了。   “我是打算把他娶了的。”就这么一句,让巴树薇彻底闭嘴了。是啊,明媒正娶的话,还真得把人送回去。只是,那陶督军肯吗?   陶恕被送到家的时候,陶督军不在家,只有几个小爹在。看到陶恕脸上红红肿肿,衣服破破烂烂的,就知道坏事了。大家伙打电话的打电话,要给陶恕检查伤口的检查伤口。   回到了家的陶恕,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他陶大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他要报仇。    ☆、Section 5-6   5.报仇的欲望   陶公馆里,因为陶恕的事,可是够热闹的。   陶督军这边,却有点焦头烂额。新军这一上台,陶督军这样的军阀一下子就处在了弱势,她手里的那点兵,那点武器,哪够新军瞧的。   她此番来到京里,就是想托人给自己换个头衔,把荷田那地方的大权打实。可她刚到京里,找到以前的故交家,却被告知,那位故交不在府里,去南阳出差,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她是打定主意要换头衔的,所以这次准备充足,倒是不怕等,也就在故交府的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了。   没想到刚落脚不到一天,家里就来了电话,自家男人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听了个满头雾水。   等再问的时候,却打不通电话。   陶督军坐在自己房间,拿着话筒,心里忽然就想到陶恕的爹。那男人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后来娶的那些男人能比的,就是可惜了他旧伤复发死的早,把孩子扔给她这个娘带。她带兵打仗顾不过来,就给了后来娶的男人管着,那男人是个戏痴,连带着把她儿子也带着对戏着迷。是对孩子的愧疚,让她对着这孩子百依百顺,也就造成了今日这孩子的无法无天。   唉!她放下话筒,叹了口气,这是又因为唱戏出了事吧,还是早点给他找个人家,嫁了吧,也让他收收心。可现在,她又不能不管。   这么一想,她又拿起话筒,给留在家里的副官打了电话,让她看看出了什么事,必要的时候,可以适当出手。   副官接了电话,一一应下了,陶督军才放下了心,继续在京里等。   ----   再说,陶公馆里,一群男人围着陶恕问长问短。   陶恕已经换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沉思,他虽然受了委屈,可也不是那种莽撞的男人。他要报仇,却不急于一时,他得好好筹谋筹谋。   “小恕啊,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别让小爹着急。”一直将陶恕当自己儿子的许氏坐在椅子上,柔声细语的问,那腔调很有舞台上小生的味道。他人已近中年,只因为保养的好,还是那么风情万种。   也是因为教养陶恕,陶督军对他也格外宠爱,府中没有原配,他的地位却也与正室无异。   也之所以,男人们虽然问长问短,却只有他可以叫陶恕一声“小恕”。   “二爸,不都说了没事,我自有主张么。还有,小爹们,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了。”陶恕终于从沉思中回神,看到围着自己一圈的男人们,不仅觉得心烦,于是,语气不算好的开口。   许氏看看陶恕,又和另外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众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在许氏默许下,都退了出去。   看看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的陶恕,许氏心中有些沮丧,孩子大了,什么都不跟他说了,他从长褂衣襟上拽下帕子,擦了擦眼角,说了声:“小恕……”   见陶恕没回答,才有些尴尴尬尬的续道:“别想那么多,要是,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诉二爸,二爸,二爸帮你想办法。”   这是他唯一能为陶恕做的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办法。毕竟他不过是别人后宅里的男人,早先还年轻时只知道唱唱戏,被督军一顶小轿娶到府上,从此,便成了督军的男人,再没了抛头露面的机会。可毕竟这孩子他从小带大,他自己没孩子,总是当了自己孩子一样,他总是要心疼他十分。   陶恕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没注意到许氏脸上的悲伤表情。   许氏觉得陶恕已经跟自己不一心了,所以,站了一会儿,就挑了帘子出去了。   屋里终于清静了,陶恕的心反而更烦躁,回想起那个什么团长对自己做的事,他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他站起来,又喊了七枚进来。   七枚正在给陶恕整理衣服袜子,鞋子,刚总管事的送来了这一季又新做的衣服。   “去叫厨房给我烧热水,我还要洗澡。”陶恕站在地当间,叉着腰吩咐。   七枚眨巴了几下眼,刚才不是已经洗过了?   “少爷,您刚才不是刚洗过。”都快搓掉一层皮了,还洗?   “刚洗过怎么地?我不能洗了?七枚,连你都不听我的了?”陶恕瞪圆了眼珠子,很有气势的训道,这都是怎么了?一向最听自己话的七枚都要质问自己了?   人在烦躁时,看什么都不顺眼。   七枚脑子忽然想到这么句话,小脑袋立刻摇了摇,讷讷地说:“少爷,七枚不敢,就是……那我,小的就去给您烧热水去。”他家少爷从来没这么大声训过他,这还是头一次。   “七枚,对不住,我这心里……”陶恕吼完,就有些后悔,七枚跟着他这么久了,他从来没这么对他大声训过,他一直拿七枚当兄弟的,真是,他十分歉疚,他喊住要走的七枚。   七枚停下,转过身,看陶恕,听他软了声音,表情也满是歉意,他忽然咧嘴笑了。   “少爷,没啥的,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要是骂我能让你好过,你就骂,我没事。”   陶恕也笑了,七枚比自己小那么多,平时也总是乐呵呵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挂心,要不是……他收住笑,说:“去烧水吧,我浑身难受。”   在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他很不想回想,却总是在脑子里转。   七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时看到少爷哭的那么难过,他知道少爷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许事关男人清白,他却不能问。   “嗯,我这就去。”七枚点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水汽氤氲的浴房里,陶恕头靠在浴池的边上闭着眼睛,努力的想放空脑子,却无法如愿。   他浸在热水中的身子一阵阵发热,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一次次的出现在脑子里,脖子好像还有那种酥麻痒痛的感觉,而身体也好像有了自己的欲望,胀痛难忍。   他的手指好像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急促呼吸的瞬间碰到自己,他猛的睁开眼睛,忽然松开,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大大的吸了口气,眼睛透过水面看到了自己的下身,那是……不,他大力的拍向水面,不是的,他不是。   他知道其实后来的烦躁,不安,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他被那人看了身体,那样的触碰似乎是点燃了什么。   他抬起眼睛,他的眼通红,他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   五天后的清晨,陶公馆客厅。   全副武装的士兵,副官薛曲站在队伍前边,等着陶恕下命令。   陶恕也换了身衣服,不再是长袍马褂,礼帽的打扮,而是将头发整齐梳理,身上则是穿着裁缝新做的西洋运动装,上衣是圆领的,把脖子围的严实,袖口收紧,下身的裤子裤脚也是收紧的,露出一小截光洁的脚踝,鞋子也是按西洋的款式做的,镂空的小麂皮休闲鞋。   陶公子这身打扮很洋气,却也将他个人的特色完全衬托了出来,这不是他自己的设计,而是从一本时尚杂志上看来的,他看到后让裁缝做,昨天才做完。   他这么个打扮倒不像是去报仇,很有种要参加什么宴会的味道,不过,他就是要这么打扮,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要报仇就要彻底赢,所以,他才会这么穿。   “薛副官,是不是都布置妥当了?”陶恕再确认了一下。   他要报仇,却并不是莽撞的一个想法,打五天前,他就让人去打探那个武禾子的所有背景和消息。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武禾子就算是强龙,也斗不过他这个地头蛇。   哼!她以为欺负完了他,就没事了,想的美。   原来,她还真是土匪出身,一个大老粗。不过,也幸好她是个大老粗,他才能布下这个陷阱。   “是的,少爷。”薛副官点头。   “那就好,我们就等着吧。”陶恕不由得得意一笑。   两天前,他终于确定那武禾子大老粗虽然不喜欢听戏,却喜欢喝酒,这荷田别的没有,就是酒多。   而且,最出酒的地方就是县上的摇甜坊,摇甜坊又不是个寻常去处,那与京里的八大胡同差不多。里面男倌女倌都有,而且名为男儿香的酒最出名。   男儿香,顾名思义,自然与男子有关。而这酒普通酒坊是没有的,因为酒的制作很特别,原材料除了粮食,还有最独特的一味,就是男子的初露,什么是男子的初露,就是处子在动情的那刻挂在柱头的那几滴了。   摇甜坊的男子小时被卖身,在坊中虽未破身,但专有教导他们□□的老师,而动了情,自然就会有初露,坊中的酒师就研究出了这么个法儿,一点没浪费。   后来,有人喝了男儿香,赞其为好酒,这好酒之名传开,摇甜坊竟然因此名声鹊起。   打探的消息是武禾子这几天真的就常去摇甜坊喝酒,不但常去,还是一个人去。   这人是胆大也好,是脑袋太简单也好,反正,都给了他们机会。   陶恕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想起那武禾子喝那酒时的丑态,他不由得嘲弄一笑。   哼,男儿香,不就是男人那个东西吗?亏得他们那么得意那个酒,也是该着她栽在他手里。   “少爷!”正在陶恕寻思的功夫,外面负责监视武禾子的人回来了。   小兵背着枪跑进客厅,一个立正,喊:“报告!”   “说!”   “少爷,绿柳说事情办妥了,人就在他房里,没人知道。”小兵挺直着背,报告道。   “好!太好了!”陶恕听到这个消息,拍了一下手,眯起眼睛一笑,他已经派人买通了摇甜坊的一个小倌,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走!”陶恕站起来,整了下衣服。   薛副官有些犹豫,那地方,恐怕不是她家少爷该去的地方吧。   “怎么?”陶恕看薛副官似乎有些犹豫,问道。   “少爷,那地方我带人去就好了,您还是留在府里的好。”薛副官想到若是让督军知道自己儿子去了摇甜坊,恐怕就不是打板子的事了。   “那不行,我一定要看着她被咱们抓起来,五花大绑,要不然我这口气出不来。”陶恕拒绝薛曲的建议,他要是不在第一时间确定她被他们抓住,他怎么能放心,他还要将她千刀万剐呢。   “这……”薛曲沉吟,她是真不希望他去。   “这什么这,我妈不是让你听我的么。”陶恕瞪了薛曲,厉声说完,人已经出了客厅。   薛曲叹了口气,这少爷也太能作了。   其他士兵不知道到底走不走,都看薛曲。   “走!”薛曲率先往外走,边下达指令。   士兵们立刻跟上。   早就站在客厅门外的许氏走出来,脸上满是担忧。   6.抓逃犯   摇甜坊早上很少人来,不过,也有一些纯粹为了喝酒的人会在清晨造访。摇甜坊的主人叫夜阑,原本也是这坊中的伎子,早年曾被人赎身,做了别人的外室,可惜好景不长,那人死的早,他就被那人的原配赶了出来。没有什么赚钱技艺的他,只好重操旧业,又回了摇甜坊当了一名伎子,那时候摇甜坊的鸨爹待他不错,后来,鸨爹老了,就把摇甜坊卖给了他。   那男儿香的酒,就是他想出来的,倒是给摇甜坊赚足了名声,他自己也赚了一个荷包满满。如今,他已经是五十岁头上的人了,自己不再卖身,对手底下的倌儿们倒也不错。   那一日,夜阑听说县里来了新军的团长,这新军,他也有耳闻,与那些军阀是不同的,说讲什么民主自由平等,还说是新军在京里还开展解放伎子的运动。他就是靠伎子赚钱呢,要是解放了,他怎么过日子,所以一听说新军的团长到了县里,他立刻就让人准备了厚礼,自然男儿香的酒,他也备了几坛。   带了礼物,他亲自上门,看到那团长时,他就觉得眼前一亮,县里哪有这样的女子。   不过,毕竟是京里来的,他小心翼翼的说话,没想到这新军团长是个豪爽人,说话直来直去,他也放了心。   后来,那新军团长还亲自到了摇甜坊,说是喝男儿香上瘾了,他自然是着人好好招待。   有了新军军团长这个靠山,他还怕什么。   夜阑坐在自己屋里的炕上,正想的出神,外面的小厮进来。   “坊主,咱们陶督军的副官来了,说是要抓一个什么逃犯。外面的知客拦不住,您看怎么办?”小厮站在门口,似乎被吓着了,说话有点急,脸都白了。   陶督军对摇甜坊并没有特别支持,也没管过,而他们该交的税都交,两方算是没什么交集,荷田这地方说治安多好,倒也不尽然,但也没有官差贸然上门来抓逃犯的事啊。   “逃犯?咱们今儿早有什么陌生人来吗?”夜阑边问,边穿鞋下地,掸了掸褂子上没有的灰。   “没有,就是武团长来过,在绿柳房里歇着呢。可就是没有,才,才奇怪。”小厮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兵。   “这,得了,你让知客招呼着,我就来。”夜阑吩咐小厮,等小厮走了,他在屋里的穿衣镜前整理了下头发,又拿衣襟别着的手帕擦了擦嘴,才出了门。   到了前厅,夜阑先是看到薛曲,然后又看到坐在椅子里的陶恕。   陶恕本来长得就好,再加上一身西洋人的打扮,真真是格外吸人眼球。   夜阑看到他,不仅也惊为天人,只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大约这位就是陶督军的公子,他惊奇的是怎么陶公子竟来了这地方。   “呀!薛副官,您怎么有空来我们摇甜坊啊!”惊奇归惊奇,夜阑还是知道就算再怎么出奇的人物,一早上上门来,也是有心要找茬了吧。   夜阑没直接说陶恕,是知道督军公子来这地方不是什么好说出口的,或许他只是来看个新鲜,他还是不要直接说破的好。   “夜老板,昨天我们牢里逃了个犯人,有人说看到她跑你们坊里来了,所以我就带人来看看。”薛副官一本正经的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哎呀!薛副官,你这话可是吓死我了,我们这儿开门做正经生意的,怎么可能收留逃犯。恐怕是有人陷害我们呢。”夜阑拍了拍胸脯,脸上是受到惊吓的表情。   陶恕皱了皱眉,他是真不喜欢这地方,也不喜欢面前这个涂脂抹粉的老男人。   薛曲却是司空见惯了一样,面色严峻。   “夜老板,逃犯这事可非同小可,不是你说一句没有就没有。我们得好好搜查,否则,放走了逃犯,你我都担不起这责任。”   夜阑一改惊吓表情,忽然说:“薛副官,你应该知道我和武团长的关系,我们可是老相识,要是惊动了她,你恐怕负不起这个责任。”   新军如今已是大势所趋,就算是陶督军,只怕也要让人家几分呢。   薛副官倒是笑了,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夜老板,荷田这地方现在还是督军说了算,那个团长不过是过客。县官不如现管,懂吗?”   夜阑听到这话,面色变了几变,的确,现在还是督军掌握着荷田的命脉。   “这,是啊,是啊。那……”夜阑脸上泛出笑意,说。   “来人,给我搜!”薛副官也不待夜阑继续说完,一挥手,命人进去搜。   士兵得令,立刻分散开去各个房间搜人。   夜阑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不敢再拒绝,只得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士兵从一个屋子里拖出一个穿了系白色盘口衫子,杏黄色裤子的女人,那人耷拉着脑袋,头发只是松散的束在脑后,被人拖着,头发都散了开来。她浑身酒气,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长官,我们已经找到逃犯了。”其中一个士兵报告。   陶恕走到两人身前,伸手一抓,把女人的头发抓住一提,看到那张脸,陶恕大大的出了口气,还真是她。   “带走!”薛副官等陶恕放了手,命令道。   夜阑也看到了那张脸,他一下子傻了,下一刻,就跑到跟前,挡住人。   “你们不能把她带走,她可是……”薛副官似笑非笑的看着夜阑,说:“她就是逃犯,你们摇甜坊收留逃犯,可是罪加一等,如果你再阻拦,我只能把你一起带走了。我们督军府的牢房,你想试试吗?”   这已经不只是威胁了,而是警告。   夜阑脸色煞白,他们,他们竟然敢。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不敢再阻拦,两名士兵把人架走。   薛副官临走前在他耳边说:“记住,我们抓的是逃犯,你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如果有人走漏风声,后果,你应该明白。”   夜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他回过神之后,厅里已经空空荡荡,他心跳的很快,一下子没了主意。    ☆、Section 7-8   7.鞭刑   许氏在客厅里坐立不安,他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事发生,督军不在家里,家里其他男眷又都是没什么主意的主儿,他根本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   看看外面的日头,应该已近中午,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冬草还没回来,他的心就还总是忐忑不安。   手上绞着帕子,他不时的朝外面看。   啪啪啪--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回廊里传来,许氏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看。   果然从回廊那头跑来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很周正,穿一套深蓝色盘口短上衣,下身同一色系的宽筒裤子,脚上一双白袜子黑色布鞋。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形象,脚下生风似的跑着朝许氏这儿而来。   看到许氏站在门口,少年急忙刹住步子,开口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二爷,二……二爷,我,我……我看到……”少年拍了拍自己岔了的一口气。   许氏扶住他的胳膊,安抚着说:“慢点!慢点!喘口气再说。”   冬草喘了一大口,才接上话头,说:“二爷,我按照你吩咐的打听过去,在,在后面那片林子看到少爷和薛副官了,还有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被绑在树上,少爷正拿鞭子打她,打的满身满脸的血,我,我不敢多留,赶紧回来告诉您。”   说完,冬草似乎是被那血淋淋的场面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什么?   许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居然会那么狠,把人捆在树上抽鞭子?   这,这得是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才会这么着,那薛副官也是的,怎么能让陶恕胡来。   “冬草,刚才你看到的事你不许跟别人说,知道吗?”许氏思量了半天,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他板着脸命令道。   冬草刚歇过来点,听到主子的吩咐,先是愣了下,然后才懵然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一会儿回屋去歇着,我得去看看。我没回来之前,你哪儿都别去,知不知道?”许氏怕冬草胆子小,被那场景吓完再跟别人去说,只好强硬地命令。   冬草依然愣愣地点头,然后站起来,有点跌跌撞撞的往后面的堂屋里去了。   许氏看冬草回了屋子,才放心的整了整衣襟,往大门外走。   他得去看看,别让那孩子继续错下去了。   ----   山下树林,树林很旷,树与树之间也不紧密,不过,这里都被督军买了下来,没人敢到这里来。   这里离督军府也不算太远,督军府在这里算是遗世独立,占了大约百里地,放眼望去,并无人烟。   树林深处,一棵两人环抱粗细的大树上绑着一个人,那人头发披散在肩背上,头发有几缕挂在面颊上,血水将发丝黏在脸上,看起来十分吓人。不但如此,她的衣服也已经被抽开了花,只有几条遮挡住了她的胸部,而被抽开的部分,露出了她乳/房侧面的形状,那丰盈饱满的侧方会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只是此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头脑的男子已经看不到这一切。   “武禾子,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陶恕手中执鞭,鞭子上都沾染上了血水,鞭梢滴答滴答的淌着血。   而被绑在树上的人,只是轻轻抬起头来,头发遮住了她部分脸部,可那双黑漆漆的眼却从头发缝隙望了出来,她咧开嘴笑了笑,喘了口气,才说:“呵,陶大少爷果然非同凡响,报仇的方式都那么特别。嗯,值了!”   她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就好像身上的伤口,地上淌下的血都不是她的一样。刚才他在鞭打她时,她一声没吭,现在,她却笑的如此猖狂。   陶恕攥紧鞭子,他受到的屈辱,他被那不知名的欲望折磨的痛苦,都历历在目。而她居然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笑出来,是在笑他自不量力,还是笑他……   “小淫夫,你把我抓来,是要报仇,报的什么仇?”武禾子再次抬起头来,她甩了下脑袋,把挡着自己的头发甩开,她的脸上有一条横过眉间的伤口,已经掀开了红肉,这是他的杰作。   她深深地看着他,就像是要把他藏在身体里的欲望都看出来似的。   陶恕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子在颤抖,他,她,她在说什么?她又看出了什么?   “小淫夫,你骗不了我!你……”   啪--   鞭子再次抽了过来,准确的抽在了她的嘴上,她的嘴唇一下子肿了起来。   “无耻!无耻!”陶恕拔高了音调喊道。   “少爷,冷静点!她就是要击的你发怒,要冷静!”薛曲在一边看了很久,此刻,她终于发声,她跟着督军南征北战了那么多年,对武禾子这样的人有些了解,他们骨头硬,但也不乏有些头脑,这个时候万不能乱了阵脚。   陶恕哪里能听得进去薛曲的劝说,他愤怒,他恐惧,他心底有一个黑洞,那是他自己也不敢深究的一个地方。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把那黑洞给扯出来,他不能,不能让她得逞。   这么想着,他踉跄着奔到卫兵身边,从她手里夺过刺刀,又奔回了树前。   武禾子也看到了陶恕手里的刺刀,那被擦的锃亮的刺刀闪着寒光,好像随时都准备夺取某个人的生命。   “你害了我!”陶恕看着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的武禾子,大声吼道,随着吼声,他刺出了刺刀。   “不要!”陶恕闭着眼睛向前推动刺刀,他其实也怕,却阻止不了心中的那股邪火。只是下一刻,他的手腕无法推出,被人牢牢抓住推出的动作。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他称之为二爸的男人。   男人的一双手细瘦修长,却很有力量。那双手曾经扶持着他在跌跌撞撞中行走,曾经抱着他看月亮,看风景。此刻,却抓牢了他的手,阻止他进行最后的报仇。   “二爸?”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氏,沉着声音质问。   许氏抓着陶恕的手腕不肯撒手,他真怕一撒手,他将再也无法回头。   “小恕!你是男孩子呀,怎么能这么狠?怎么能这么狠呐!”许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陶聿的儿子,可是,他也算是他许林的儿子呀。他从不忍心伤害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作为他一手教导出来的男儿,陶恕怎么能狠下心来杀一条生命。   “二爸,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陶恕咬牙切齿的问许氏,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认为他狠心。   “孩子,无论她对你做了什么,你还都是好端端的活着呀。她,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罪不至死。”许林苦口婆心的说。   人心中总要存一丝善念,否则死后会下地狱的。   听到许林说罪不至死时,武禾子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异样,她不知道原来督军府里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二爸……”陶恕还想挣扎,许林却不肯放手。   “不可以!”就像小时候陶恕每次做错了事一样,许林摇了摇头,脸上表情严厉。   陶恕咬了咬嘴唇,垂下了胳膊,刺刀也落了地。   许林松了口气,好在他来的及时,他松开抓着陶恕的手,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啊!呃……”可也就在下一刻,谁也没看到陶恕是怎么出手的,只听武禾子低低的呼出了声。   许林吓了一跳,再看时,竟发现武禾子被捆在树上的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腕都出现了一道伤口。   “陶恕!”许林厉声喊道,那声音都变了调。   陶恕看着武禾子垂下的脑袋,脸上浮现出有些扭曲的笑容。   “二爸--你不让我杀她,那我挑断她的手脚筋总可以吧?哈!还有什么比失去自由还要难受的事情。薛副官,把她送到零园吧,就把她放在那儿,没人会知道!”陶恕扔掉了刺刀,转过头拉长了声调对薛曲说,他的脸上此刻带着笑容,那种笑容没有灵魂,没有焦点。   他做到了,他报了仇了,可是他心里一点都不开心,不开心啊。   他转过身,往树林外走去,那背影有一些失魂落魄,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许林看着陶恕一个人走出树林,下一刻,他回过神,对薛曲喊道:“快把人带回去,找医生,找医生啊。她不是什么新军的团长吗?她要是出事,督军,督军会有麻烦的。”   这一刻,似乎只有许林是清醒的,哪怕督军不在乎新军,不在乎新军这个团长的死活,但在他们地界上让新军的人出了事,多少是会惹来麻烦的,这对督军不是好事。   薛曲似乎也在这一刻想起了什么,赶紧命令士兵把人解下来,往督军府送。   8.留下来   武禾子已经陷入了昏迷,许林让人把她送到了督军府后院一处闲置的院落,找了医生来看。   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告诉许林,人没有生命危险,但要想把被砍断的筋脉接上,是难了,除非是遇到神医。否则,只怕武禾子这辈子都无法如正常人那样站立行走,手也无法自如使用了。   听到这话,许林不由得浑身发冷,这可怎么办?   “二爸,我做的事,我会负责。这个人,就让她在这里呆到死吧,我已经让人封了这个院子,也封锁了消息。”不知何时,陶恕走了进来。   武禾子还在床上昏迷着,昏迷中的女人脸颊红肿,嘴唇红肿,哪里还有当日那种洒脱和不羁。   陶恕目光恶毒,狠绝,他心中的邪火因为看到她受折磨而渐渐散去,但他却无法轻易放了她。   这种不愿意让她在他眼前消失的想法,他自己没有细想,也不想去仔细推敲。   许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在看到武禾子残破不全的上衣时,红了脸。   她,她的衣服被抽烂了,右侧的乳/房因为她半侧着身子而从破烂衣服里露出了头。   他,不是没看过女人的裸体,但他十几岁就被督军娶进了督军府,这二十多年里,他安守夫道,从不曾越界半分,见到的女性裸体也只有陶聿的。   现在,忽然让他看到了一具半裸的年轻女性身体,还是一个敏感部位,他实在有点被刺激过度了。   他马上转开视线,脸上不自主的烧了起来。   陶恕并没有注意到许林脸上的变化,他只是有些气闷,有些不甘心。   “二爸,我不想呆在这儿,你走不走?”陶恕赌气似的问许林。   许林看看还在昏迷的武禾子,那女子还在昏迷,如果不想她死,不想督军惹麻烦,最好还是有个人留下来照顾着。   这事,不能假手于人,当然,陶恕也不能留下来。毕竟,他还是未出阁的男子。   那么,只能是他。   “小恕,你先回去,我给她熬了药,给她喝下去,再走。”许林说着,把手帕塞进衣襟,他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长褂,督军府的男人都是这么穿衣服的,一身长褂,褂子里只穿一件单薄的绸子里衣,裤子也只是一件薄的绸裤,为的不是好看,而是督军临幸时方便。   陶恕瞪了许林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   许林叹了口气,他这三十多年,快到四十年的岁月里,没多少事能自己做主,这一次,他可能是惟一一次自己做主的事吧。   他没多犹豫,走到屋子里那个四脚柜子里翻找了一阵,好在前些年,他让人在屋子里放了些衣服,怕的是万一哪天,督军看倦了他,把他撵到这里,他也有个换洗衣服。   好在这些年,督军没有那么做,只不过是冷淡了他。他时不时的会让人换几件衣服,有备无患么。   没想到这次,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找到几件素色的适合女人穿的衣服,他才关了柜门。   医生留下的药,还放在桌子上,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给她换衣服,还是先去熬药。   踌躇了一阵,他还是决定先去熬药,他把床外的被子拉过来盖在武禾子身上,拿着药包出去了。   武禾子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忽然睁开眼睛,她微肿的唇角勾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Section 9-10   9.名角南山月   大约又过了几天,陶督军并未回到荷田来。   巴树薇那里也没什么消息,往常,武禾子也有留宿在摇甜坊的经历,毕竟陶督军不回来,一些防务上的事没法交接,也就只能等。武禾子没有回来,巴树薇也并未在意。   新军那边没人找,陶公馆自然不会出去说,所以,一时间倒是消停的很。   陶恕在家里闷了几天,又开始去戏园子。   这天,他还是忍不住想上台演他拿手的《斩辕门》,故事讲的是宋朝武将世家天波杨府小少爷与母亲上战场杀敌的故事。而这一折戏说的是杨家小少爷为了取得破天门阵的武器,降龙木,去了穆柯寨,遇到穆家少主穆小英,两人大战。小少爷武艺超群,战胜了穆小英。穆小英出借降龙木,却也对小少爷情根深种。小少爷也对其有了感情,两人私下定亲。   可是战前结亲犯了兵家大忌,杨家主帅准备在辕门斩杀小少爷以示公正。穆小英赶来解救夫婿,终于,她的真情感动了主帅,死刑获免。夫妻二人一同杀敌,大获全胜。   陶恕既唱过杨家小少爷,也唱过穆小英。唱的还都不错,而且他最拿手的就是穆小英这一角色,平时唱这出戏,也都是唱的穆小英。   一早,他就带着七枚到了戏园子,赶到后台时,他坐到他惯常坐的位置,就发现身边的人有点眼熟。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毕竟,他是督军府的大少爷,除非他愿意和谁说话,否则谁敢没事找他贫嘴呀。   七枚打开梳妆匣,把一样样需要用的化妆用品拿出来,他不会化妆,所以也只能打打这个下手了。   “南师傅,你看这是我让人从京里老十件那淘换来的南方胭脂,这个上了妆管保好看。”陶恕正准备先上粉,就听耳朵边上传来这么一声尖了嗓子的女声,他拿眼睛一瞥。可不就是总时不时巴结他的那个唱青衣的侯十娘,她唱的不怎么样,却总是喜欢往男人堆里混。   这个人,陶恕虽然不待见吧,但看到她对别的男人也拿对他的那样,他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再看那女人弓着腰,捧着一只一巴掌大小的胭脂盒子在他旁边的男人跟前献媚,他就更是有气。   啪的一声,他把七枚拿出来的粉挥到了地上,盒子撒了一地,空中还有飘散开的。   “倒霉催的,什么破烂东西都能拿得出手。”陶恕挥完了自己的粉盒,又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盒精致的小盒子,这是他娘特地托人从国外捎回来的,说是不伤脸。   他这一下子,把整个后台震的一阵静谧。半天,后台的演员才又各自忙活。   那侯十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往日里她敬着陶恕,是因为他老娘。现在,她可听说新军来了,很可能要取代陶督军,她就不再心存敬畏,这个小白脸子也不过是仗着娘老子罢了。   “哼!一个被人骑过的破烂货,还敢给人甩脸子。南师傅,你可是名角,方老板这次是一定会让你唱穆小英的,那可是重头戏,不是什么人都唱得的。”侯十娘的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却都能听到。   南山月本来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可是这侯十娘分明就是想拿他气那陶恕,他就不得不开口了。   “侯师傅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来这里客串几个月,也是方老板给我面子,唱什么都不要紧。”南山月笑了笑说。   侯十娘看看上了妆依然难掩其淑丽容色的南山月,又看了眼旁边咬紧了牙关,面色不愉的陶恕,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答复。半天,她才咳了咳,说:“那个,总之,南师傅唱的就是好,这个,这个送给你。”   她把胭脂盒子放在南山月梳妆台上,转身走了。   陶恕一直盯着侯十娘离开,他的眼中都快滴出了血,心中对武禾子的那点快要消除的恨又涌了上来。   “别在意她的话,人吃五谷杂粮,总是良莠不齐。”陶恕正在心里怨恨武禾子,忽然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他愣了愣,转过头看向身边。   已经上了妆的人正笑着看他,上了妆的男人,让陶恕感到熟悉。   “名,名角?”他结巴了下,总算看出来这人是谁了,看出了之后,他觉得有那么点意外。   这个人,这个人可是在京城里都大大的有名,名角不是他的名字,南山月才是他的本名,本名,对了,这南山月三字,不知道这是他的真名,还是艺名。反正,很好听,戏也唱的极好。他其实一直很崇拜他,可惜没机会同台。   如果,如果他们能同台唱一出戏,哪怕只是让他跑龙套,他也愿意,更别说不唱穆小英了。   “什么名角,都是大伙看的起。”南山月笑容更加灿烂,他现在上的妆是《月蓉坡》里月蓉的妆,是正儿八经的小生,还是个文生,而戏文则是花前月下那一类。不过,就算是这个,没有功底,底蕴不深,也是唱不好的。   “那,那我叫你南大哥,行吗?”陶恕一改刚才的泼辣刁蛮,反而有几分腼腆,羞涩。   南山月一愣,眼中极快的闪过意外,但很快就被笑意掩过。   “当然,你可是陶督军的掌上明珠,其实是我高攀了。”南山月掩唇笑了笑,才放下手,答。   他的话说的很平和,并非嘲弄或者做作。   平日里,陶恕虽然爱唱戏,爱听戏,但真正的朋友却根本没有,现在,他好不容易看到了南山月,又觉得他没有架子,又那么温和,他就真的好想和他做朋友。所以,他就没在意他的话。   “那我就喊你南大哥了,就这么说定了。”陶恕笑眯眯的说,脸上的阴沉一扫而光,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南山月没有推辞,笑着点了头。   陶恕得到了南山月的首肯,化起妆来,也轻快了不少。   南山月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一出出戏唱完,压轴的就是《斩辕门》,方老板也得到了些消息说是新军大约会派人驻扎荷田,陶督军在荷田的日子也不会长了。   不过,消息也只是消息,还没有确定之前,方老板是不会得罪陶督军的。   所以,在陶恕的要求下,方老板同意让他和南山月合唱一出《斩辕门》,陶恕唱杨小少爷,南山月就唱穆小英。   浓妆艳抹的两人一出场就给人一种不同以往的新鲜感,以往只是男的唱男的,女的唱女的,哪有这样的反串。   两人一开嗓对唱,满场掌声雷动。   中间,陶恕因为太兴奋,太紧张,差点摔倒,幸好南山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砸了场子。   一曲唱毕,两人鞠躬下台,陶恕脸上,身上已经汗水淋漓。   可是,就算这么累,他还是很开心,毕竟,他能和名角同台,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他换了衣服,名角早已经梳洗干净,准备离开戏园子了。   “阿恕,你要回去了?”南山月看到陶恕拎了个小包,身边站了个清秀少年,站在大门外,那架势是准备回家了,难免生出些好奇。毕竟,先前侯十娘可是说陶恕浪荡的很,否则又怎么会被新军团长绑回去呢。   陶恕正等自己的黄包车,听到南山月的声音,转过身正好看到了南山月。   “嗯!我没什么事了,而且天也不早了,得早点回去。”陶恕在自己崇拜的偶像面前就像个小少年,也是有问必答。   南山月又是一笑,他的长相其实不如陶恕,只是那股子温柔雅静的气质硬是盖过了有点骄纵的陶恕。   “这样啊,我原本想请你去小馆子坐坐,听说那里的皇酿米酒特别好喝,又不醉人……”南山月听完,似乎很遗憾,这么说。   陶恕以前是没什么朋友,所以,一唱完戏,或者看完戏,早早就回家了。今天,他没想到刚交到的朋友会想要请自己去,去喝酒。   哪怕他娘,他二爸都嘱咐过他,不许和陌生人一起出去,喝酒就更是不行了。可是,他今天很高兴啊,而且,而且他最近又遇到了事。   “少,少爷,二老爷让您早点回去。”七枚在旁边悄悄拉了拉陶恕,小声说。   陶恕听了,沉下脸,半天,才说:“南大哥不是外人,他请我喝酒,我怎么能不去。”   七枚的话更刺激的陶恕想做一次自己的主,也更加坚定了他想要放纵一次的想法。   “南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不过,要我做东,怎么说我也算是地主。”陶恕不习惯让人请客,所以,还是把付钱的大任抢了过来。   南山月没有推辞,既然有人抢着付钱,也没什么不好。   七枚见劝不住主人,只好闭嘴,乖乖跟着。   10.陶家贵客   晚上,已是掌灯时分。   七枚心里有点害怕,他哪里想到他家少爷这么不胜酒力,不过喝了两杯酒,就能失了本性,醉的东倒西歪。   要是清醒的少爷,绝对不会在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面前哭,还哭的那么伤心,真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知道这样,他说什么都要拦着少爷。   还有就是,那个南山月看起来好奇怪,不但没醉,那眼神反而在喝了好几杯酒后,越发的吓人起来。   唉!七枚心里苦叹,可是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他拍了拍门,门应声而开。   门里灯火通明,也比往日热闹了不少。   七枚愣了愣,在管家的催促下,才扶着已经站不直的陶恕进了大门。   他扶着陶恕想往后院去,却被薛副官拦住了。   “督军让少爷到前厅去。”薛曲已经看到了陶恕的醉态,随后又说:“你陪大少爷回房去好好梳洗一下,喝点醒酒汤。前厅,督军带回了贵客,不能唐突。”   七枚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着急,督军什么时候不好回来,偏巧大少爷喝醉了。   他也不好怨恨谁了,扶着陶恕绕过前厅,回了陶恕的屋子。   陶恕一躺上床,人就不肯起来。   七枚犯愁,下一刻忽然跳了起来,去厨房拧了凉手巾,又熬了点醒酒汤,急匆匆回到陶恕房里。   陶恕已经呼呼大睡了,兴许是哭了一场,彻底放下了仇啊,恨的。   七枚却不能看着他睡,一会儿万一督军又让人来找,那就露馅儿了。   他爬到炕上,冷手巾一把盖在了陶恕脸上。   “呀!”被这么一激,死人都得醒,陶恕还没死,自然是醒了过来,醒过来的陶恕也不清醒,迷迷瞪瞪的看着屋里,砸吧了下嘴,还要往回躺。   七枚哪里容许他躺回去,拿了装醒酒汤的碗,一手还得拽着陶恕,勉强灌进了大半碗的汤。   陶恕被人这么一灌,算是清醒了,嘴角还淌着汤汁,他摇晃了下,抓住七枚,皱了皱鼻子,问:“七枚,我要睡觉,你干嘛给我喝醒酒汤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这么早就想睡。”   他话带了几分委屈,自打被武禾子绑了,他又抽了武禾子后,他就没怎么好睡过。毕竟,他并不是真的那么狠的人,那天,是真的气急了,是冲动,若不是有薛曲给他撑腰,他万万不敢下那样的狠手。   “少爷,督军回来了,还带了贵客。刚才薛副官说督军让你去前厅,你,你醉的不成样子,怎么去见。薛副官就说给你熬点醒酒汤,再梳洗一下,才好去见贵客。”七枚有点急,把刚才薛副官的话说了一遍。   陶恕的脑子有点乱,他娘说什么贵客,还要他去见,什么贵客呢?   一时间混乱的神经不怎么灵光,七枚看陶恕还混沌着,赶忙去柜子里找衣服。   巴拉来巴拉去,他决定还是让陶恕穿的传统点,像个良家男子点,不是说陶恕平时穿的不良家,只是少爷有时候穿那些西洋衣服穿惯了,总还是咱们朝中的衣服更好一些。   在陶恕还满脑子想着要见什么贵客时,七枚已经找来了月白色的长裤,藕荷色的长衫。   那同色系的盘口在锁骨那儿一扣,他家少爷就是妥妥的闺阁才俊,谁敢说他家少爷不闺阁,他跟谁拼命。   陶恕被七枚打扮了一番,懵懵然的被推着往前厅这儿来。   前厅里,除了陶督军外,还有个穿西式洋装,脚上踩着七寸高跟鞋的女人。她头发打着卷儿,洋装无袖,前胸后背露出一大块,前胸能看到高耸的乳/沟,后背露出来的部分,用蕾丝做衬,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思。   要说这女人不好看吧,却不是事实,可是若说好看,她卸了妆,恐怕真不如武禾子来的妩媚动人。她胜就胜在会化妆,气质摆的好。   再加上那洋式的做派,恐怕遥望整个朝中,也无几人能敌。   “大侄女这次回国,就准备不走了吧?”陶督军坐在上位,十分慈祥的问坐在下首的女子。   这女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陶聿此番去京里要找的那位故交还要对此女子的母亲恭敬三分。   此女姓丛,单名一个姝字,是丛家这一代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十七岁去了美利坚国,在那里学习七年,回来正好赶上朝中新军用人之际。   她正好学了几国语言,在新军出任外交官,年前就要去上任了。   外交官是个什么职位,那可是一国对外的形象和沟通纽带,再加上丛姝母亲现任新军财务部长,这个职位,谁不得让着几分。   陶聿这次去京里,本是打算让故交给打通关系,哪里想到那故交回来后,开始闭门不见,后来,见了,还推脱不肯办事。   恰好,这个时候,丛姝去故交府上找那府里的小少爷打牌。陶聿本是看不上这个西洋化的小姐,没想到几次攀谈之下,居然双方都有了好感。   丛姝爱玩,又听说陶督军有个儿子,还喜欢唱戏,好奇之下,就跟着陶督军一起来了。   “也不一定,陶姨恐怕不知道,外交这个东西很无趣的,也远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只是学过几天外语,都是前辈们夸大了。再说,总理推荐,我也不好推辞,才硬着头皮打算干段时间就退了的。”丛姝拿了茶杯喝了口茶,才说,说完,把茶杯放下,再没动过。她不喜欢喝茶,只喜欢喝咖啡,这茶还是留给他们老的喝吧。   陶督军不动声色的看着丛姝,看到她再未动茶,便挥了挥手,让人撤了茶水,换了点心送上来。   “陶姨,你说的陶公子怎么还没来,是不在家吗?”丛姝等了有一会儿了,却不见她想看到的陶恕。   “这个,他二爸最近在教他厨艺,可能还在忙。”陶聿抹了把汗,这谎不能不撒,谁不知道就算这些出过国的女子很洋派,到底根子还是传统的,不可能喜欢一个成天在外面疯玩的男人。   “薛副官,你不是去叫小恕了,怎么还没来?”陶聿看到薛副官进来,赶紧问。   薛曲知道陶督军的意思,所以,赶紧说:“我去找少爷了,他还没忙完,一会儿就过来了。”   丛姝也巴巴的等着薛副官答复,听到说没忙完,脸上出现一抹好奇,就要站起来。   “陶姨,我想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菜,我去国外那么多年,外面的男人是很少自己做饭的。他们要求平等,要和女人平起平坐,做饭这事,早就被他们列为要平权的项目之一了。”   陶聿被丛姝吓出了一身冷汗,陶恕根本没做什么菜。   她刚要找借口阻止,就听薛副官说:“少爷来了!”   陶聿转过脸正好看到七枚扶着陶恕进到客厅里来,有眼睛会看的人都看出来陶恕的脸色太过红润,不怎么正常。   丛姝听到薛副官说少爷来了,本欲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视线转向门口。   她看到陶恕的那一刻,眼中光芒一下子旺盛了许多。   她只见那男子穿一袭藕荷色长衫,脚上穿一双缎面圆口布鞋,这一身打扮,很有种传统的保守的美,再加上陶恕本就是个美人,刚刚还醉着,只是稍微清醒了点,现在被七枚扶着,很有弱风扶柳的味道。   丛姝在国外看够了那外放,豪爽的男子,说是麻木也不为过,看到这么位保守的,哪能不被其风采吸引。   所以当陶恕慢慢进来时,她的眼睛就一直看着他。   陶恕还没发现有人对他已经着了迷,只是看到首座上的母亲,走到跟前,微微施了一礼。   这是陶聿要求他在外人面前必须做到的,他也答应了。   他并没有注意旁边坐着的贵客到底有多贵,他只知道是个穿着很暴露的女人,对这样的女人,他并没什么好感。   “小恕,还不见过丛小姐,她将来可是咱们新军的外交官。”外交官几个字说的很重,陶聿在提醒儿子不要忘记了贵客。   陶恕垂着眼皮子,换了个方向,微微福身,很板正的说了声:“丛小姐好!”   丛姝听到陶恕的声音,都有点酥了骨头,这味道,这嗓子,真是好,缠缠绵绵的挠着人的心肝直发痒。   陶恕要是知道自己喝了酒,没力气的声音被人这么用,只怕也要咬碎一口银牙。   丛姝忽然站起来,伸手就握住了陶恕的手。   “陶公子真是见外了,我妈和陶姨算是故交了,你我不必这么客气。”忽然被人抓住了手,陶恕愣了下,然后立马往外抽手,可不知道是忘了,或者她故意的,攥住他的手就不肯放了。   陶恕转过脸看母亲,陶聿微微摇了摇头。陶恕咬了咬牙,硬是忍了下来。   丛姝握着陶恕的手,陶恕的手并不似一般闺阁少爷的手柔软无骨,他的手有些硬,手心里还有薄茧子,可就是这样,丛姝还握的很开心。   握了一会儿,大约也觉得自己的作为不妥,她才笑着松开了陶恕的手。   陶恕被七枚扶着,人显得有些飘,再加上被丛姝冒犯了,他不想在这里多呆,对着陶聿,就说:“娘,今天我累了,想早点睡。”   陶聿虽然还想让儿子多待会儿,但看到他的确面色似乎不太好,所以,就想让他回去了。   “陶公子身体不舒服啊?那赶紧回去歇着,哪天,等你身子舒爽了,我带你去京里西餐馆吃饭。”丛姝见陶恕要走,本是想留,但看他的确像是难受,便顺着说了。   陶聿看丛姝没生气,就说:“小恕啊,你既然身子不舒爽,那回去歇着吧。丛小姐说要带你去京里玩,你也要回人家话。”   陶恕才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可是母亲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只好垂着眼皮向丛姝说了句:“谢谢丛小姐关心。”   丛姝乐的说:“没什么!”   陶恕又说先走一步,丛姝把人一直送到大厅外面,才回到客厅。   “陶姨,陶公子有女朋友吗?”丛姝坐回自己的位子,先问道。   陶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女朋友?这是什么玩意儿?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   “我家小恕除了唱唱戏,还不曾和谁有过不清白的关系,他没有订亲。”陶聿肯定的答。   丛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接着说:“我想做陶公子的女朋友,陶姨可愿意?”   她在国外也有过男朋友,但她回国就散了,国内的男子她能看上眼,做她男朋友的真是还没遇到。看到陶恕的时候,她忽然就有了想让他做她男朋友的念头。   陶聿一愣,想着她所说的男朋友,好像与自己想的不同,但如果在陶恕做他男朋友期间,她这个做母亲的能借点光,倒也不错。不过,这还得要陶恕乐意才行。   “这,丛小姐从国外回来,也知道民主这事,我对小恕也是这样的。小恕想不想交女朋友,还得看他的意思。”陶聿留下了余地,把问题甩给了陶恕。   丛姝眼中眸光一闪,笑了,说:“没想到陶姨也讲究民主,好,我会亲自去追求陶公子,如果他愿意,陶姨可不能拦着哟!”这算是打趣,也带了几分试探。   陶聿抬起右手摆了摆说:“惭愧惭愧,只是陶恕他自小没了爹,我亏欠他甚多,也不希望他受委屈。”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倒也感动了一点丛姝。    ☆、Section 11-12   11.丛小姐的意图   这一晚,陶恕很早就睡下了,而且睡的很沉,他以为母亲这一次带回来的人不过是与以往一样,只是名头大了些,与母亲有关,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碍。   这一晚,陶恕睡的很踏实,一夜无梦,就好像没有遇到武禾子之前的每一晚一样。   ----   第二天早上,远山深处的公鸡打了好几遍鸣,树上的鸟雀也叽叽喳喳的叫了几遍早儿,陶恕才终于醒了。   他坐起来伸了伸懒腰,被子滑落到腰腹之间,晚上换的绸子睡衣也露了出来,脖子那儿的盘口有一颗没系,露出一截脖颈,那皮肤光嫩的就像是嫩豆腐。这只是他昨晚困极了,忘了系,往日,那颗扣子都是要系的紧紧的,不能多露一小片肉。他的衣服与陶督军的大爷小爷们可是不一样的。   闺阁里的男儿家总是要穿的保守些,不能让那些婆子老妈子的占了便宜。哪怕只是眼睛上吃吃豆腐都不行,这就是陶督军对待身边男人和亲儿子的不同做法。   陶恕又坐了会儿醒了醒神儿,想是七枚给熬的醒酒汤管用,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头痛脑热的,咂摸了下嘴儿,那酒味回甘,似乎还挺好喝的呢。   再一想昨儿喝酒时,他好像说了想让南山月教自己几种唱腔,那南山月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陶恕按了按额角,喝酒还真是误事,他只记得两人喝的挺开心的,后来,后来怎么了呢?他晃了晃脑袋,有点泄气,他是真想不起来了。   好在南山月还没走呢,有的是时间去问,如果他不教,那他就磨着他,早晚他能让他教自己。   这么一想,陶恕就不烦恼关于唱腔的事了。   他掀了被子,走到屏风后面,脱了里衣里裤,屏风上勾勒出一个修长挺直的人影,那腰是细腰,臀是翘臀,怪不得武禾子都会对着这具躯体失神。   此间风光若是被人看到,哪有不流鼻血的道理。   陶恕把母亲让人做的衬衣衬裤穿妥了,又换上了一件宝蓝色的大褂,虽说穿西洋衣服好看,洋气,到底他是朝中人,还是喜欢穿那大褂衫子什么的。   他对着穿衣镜照了照,觉得还真是挺满意的,又拿了梳子把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梳理了几下。   他的发丝柔软,有时候一睡觉就会乱了发型,显得有几分稚气,倒与他的性格不太符合。   他梳完了头发,左右照了照,忽然发现脑袋后有一小撮头发很不听话的支楞起来,侧面看起来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个尾巴,真是大大破坏形象。   陶恕眨巴了下眼睛,他还是挺有办法的,拿了梳子到水盆子里沾了点水,在那支楞起来的头发上顺着梳了几下,又压了压,头发终于压下去了。   呼--   他吐出口气,这头发真是个糟心的玩意儿,除非他不在意形象,否则时时都要注意头发,衣服什么的。   再照照还是不错,放下梳子,陶恕转出屏风,走到门口,就喊七枚。   七枚早就已经起来了,等在门外,听见陶恕喊自己,赶紧走到门口。   “七枚,叫黄包车在门外等着,我还要去戏园子,我都跟南大哥说好了,今儿,听他唱一出《赶西口》。”陶恕心里畅快,说起话来都轻快的很。   七枚垂着脑袋,站在那儿也不走。   陶恕刚要回屋,眼角儿瞥到七枚还站那儿不动,有点纳闷。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他又转回来,皱了皱眉,问。   七枚抬起头来,脸上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最后还叹了口气,说:“少爷,那位丛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一早上,她就过来了,说是要探望一下你,听说你还没起呢,就坐在前边的客厅等着了。”   七枚算是看出来了,那位丛小姐是看上他家少爷了,一早就来献殷勤。   “嗯?丛……”陶恕在脑子里回想了回想,终于从昨晚不多的记忆里想起了那个丛大小姐。   那女人穿那么暴露的衣服,是打算卖肉给谁看,堂堂女人家竟然还以那个为荣了。他虽然也从母亲带回来的一些西洋书里看到过一些西洋女人的画像,但到底那是外国人,咱们朝中女人还是该有个朝中女人的样子吧。   要是让他来说,那姓丛的女人还不如那个武禾子,至少武禾子是正常的,没穿那种土不土,洋不洋的衣服来败坏国家形象。   这么一想,他真是一点想见那丛姝的想法都没有。   “就说我还没起。七枚,这点事还用我教你,快点,让黄包车在后门那儿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陶恕边说着,边又要往回走。   他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七枚期期艾艾的说:“少,少爷,督军吩咐过了,是是让你这段时间在公馆里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许去。如果非要干点什么,就去二老爷那儿学做菜。”   这是丛小姐来了后,督军下的命令,意图都不必细想,就是要给丛小姐制造机会和少爷多单独相处么。   陶恕忽然转身,瞪着七枚。他怎么不早说,现在才说。   “少爷,命令是早上才下的,那时候你还在睡。”七枚已经从陶恕那张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脸上看出他的意思了。   “你……”陶恕抬着手指着七枚,半天也不过是说出了个“你”字。   “哎呀!陶公子已经起来了?”陶恕正在生气,不知打哪儿传来个吃惊的女声,好像真的是意外似的。   陶恕转过视线,正好与一双饶富兴味的杏眼相对。   “陶公子,不记得我了?”女人的卷头发已经用丝巾扎在了脑后,只是因为烫的头发很蓬松,扎在脑后,就像是开了一朵花,很是扎眼。   来人正是丛姝,她今天特意把头发束在脑后,没有披散开来,而且她今天也没化妆,身上穿了一套灰色格子的骑马装,外套散着,里面是一件衬衫马甲的三件套,裤子也是同色系的,脚下穿一双黑色高筒靴,很神气,也很帅气。   没化妆的丛姝多了些青春气息,只是眼睛不算大,加之是杏核眼,总给人一种很慵懒的味道。   总体来说,丛姝这天的打扮不出格,与前一晚的打扮却大相径庭。   陶恕看到这样一个丛姝,愣了下,但因为前一晚的印象太深刻,他还是不怎么喜欢丛姝。   “丛小姐早!”陶恕淡淡的说道,站在门口就像根木头桩子,并不打算让人进屋做客。   丛姝也不介意,就站在门旁边说话。   “看陶公子气色好多了,不知道丛某能不能请陶公子赏光一起去骑骑马,踏踏青?”丛姝的声音属于女中音,好不好听的倒也只是个人爱好,但听在陶恕耳朵里怎么的都是别扭。   他心里想的是要不是丛姝来,他早就可以出去看南山月唱戏了,何必在这儿虚与委蛇,那就更不愿意应酬她了。   “我不会骑马,我娘不许我学!”一句话断了丛姝后面的打算,要是陶恕说不会骑马,丛姝正好可以借着教骑马这一节拉近彼此关系,可现在陶恕说陶督军不许他学,他是乖孩子,要听娘的话,不能学。   丛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男孩子耍的这些小性子她都见识过,她也交过男朋友,在对待男孩子这方面她可以说经验丰富。   她也并不在意这个陶恕耍点小性子,要真是那种太过乖巧的,她也真就喜欢不起来。   总之一句话,丛姝丛大小姐有受虐潜质。   “那不骑马也行,我初来荷田,哪里都找不到,不如陶公子做我的向导吧,我很想见识一下荷田的风光。”丛姝好声好气的说。   陶恕手搭在门框上,听丛姝说话,心里却在打小算盘。   “这,其实我很想给你做向导的,不过,我娘一早已经吩咐要我去我二爸那里学做菜和针黹男红。真的很抱歉……”演戏谁不会,陶恕心下咒骂了几句,脸上表情一变,有些遗憾,又有些无奈的说。   丛姝一愣,她看着陶恕,希望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些什么,但看了半天,好像真不像装的,再加上昨晚陶督军说过他正在跟他二爸学做菜。她就真的相信了,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悻悻然道:“那真是很遗憾,不知道陶公子什么时候有空?”   陶恕垂下眼皮,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转,他才没空,永远没空,可这话不能明着说。   “我娘说好男儿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才是贤良之人,恐怕,丛小姐的邀请,陶恕无法接受。”哼,就不信你还能硬来。陶恕心中得意,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丛姝没想到居然碰了个软钉子,她的确很欣赏这种传统男性,甚至她也打算娶个传统男子做夫婿。西方人讲求的是一夫一妻,专一忠诚的婚姻,她虽然在西方生活了七年之久,到底骨子里是个朝中人,她还是认为好女人就该三夫四侍,这样,才显得女人有面子,能干。   现在,这陶恕分明就是在找借口推脱,她看向垂着眼皮的陶恕,看来她要重新评估这个男子,他,或许不似外表显示的那么乖巧,传统。   “哈,陶公子说的极是,是丛某唐突了,既然这样,那丛某改日再来拜访。不过,丛某倒是很想尝尝陶公子做的菜,陶督军也应承了,还希望丛某再来时能有幸尝尝陶公子的手艺。”丛姝眼光一闪,笑意盈盈的说,好似被人拒绝的不是她似的。   陶恕被人将了一军,说不行也不是,说行也不是。他的确会做菜,但也不过是皮毛,上不了大雅之堂。   这丛姝分明就是在为难他,他咬了咬牙,半天才应了声:“好!”   丛姝告辞,走了,陶恕却没动。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已经没了丛姝的院子,心里将丛姝骂了个遍。   末了,他还是垂头丧气了起来。   他出不去,自然就看不到南山月,也听不了他唱戏了。   “少爷,还去二老爷那儿吗?”七枚站在旁边半天了,这会儿日头都升到当中,离中午可没多会儿时间了。   陶恕听七枚问,心里又打了个转儿,忽然想起他二爸也是唱戏出身,他的很多出戏都是他二爸教的。   他也好久没跟二爸切磋过技艺了,如果出不去,那么去二爸那儿也不错。   “走!去二爸那儿。”陶恕迈出门槛儿,招呼了一声,人已经明月清风似的往许林的年华园去了。   12.由戏生缘   年华园,说是园,也不过是两进房子的一个小院,院子里种了几株梅树。   现在,梅花已经开了,偶尔有梅花飘落,铺满一地,给这宁静的小院增添了几分雅意。   陶恕主仆穿过回廊,走进小院时,就看到冬草正在一丛不知什么花的花丛里浇水。   “冬草,我二爸醒了吗?”陶恕站在廊子里,朝冬草那边问。   冬草直起身,回头看时,发现是陶恕,赶紧放下手里的大喷壶,从一处开口走出来。   他福了福身子,回:“二老爷早就起来了,不过,他说后面闲着的园子总没人打理,万一哪天有人来做客,怕是不好收拾,就自个儿过去收拾着了。”   其实这事冬草也纳闷,那园子都闲置很久了,都没什么人住,就算需要打扫也犯不上主子亲自去,可是,主子就说是要锻炼身体的,他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   陶恕听到许林去了后园,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白了几分。   后园,那里,那里是他关着武禾子的地方。   他二爸居然一直都过去那里吗?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陶恕挥了挥手,冬草又转回那一丛花草中忙活。   陶恕则是沉默了会儿,对七枚说:“七枚,你去帮我做几样小点心,我饿了,一会儿我回去吃。”   七枚答应了,可陶恕却没跟他一起走,他赶紧跟着问:“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陶恕停下脚步,转过头对七枚说:“我去找二爸,可能……你别问了,照我的话去做吧,等会儿我就回去了。”   七枚听陶恕这么一说,知道再问,他就要生气,所以,赶紧答应着,往陶恕的院子里去了。   陶恕打发走了七枚,自己出了年华园,又从旁边的一条小道绕过园子,从那条荒废了许久的林荫小道过去。   他此刻心情很复杂,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那人就被他关在后园,那里没有人会去。他也早就打算把那人给忘了,哪里想到他二爸居然常去,为什么?   想着,猜着,陶恕已经走到了后园。   后园的大门是关着的,因为没人打扫,门两边都长出了蒿草,院墙上也有藤蔓爬上来,因为没人修剪,所以有些凌乱,不过,让人觉得新奇的是在干枯的藤蔓上居然有淡紫色的小花盛放着,给这荒废的小园子带来一点生机。   陶恕看了会儿,最终还是走上了台阶,他手贴在门扇上,却半天没动。   “你道那李家为何招人怨,只因李家大哥是个放屁精,他放的屁熏臭了张家的酱缸,熏黑了王家的小子……嗨咿呦……”就在陶恕犹豫着要不要推门时,从门里传来这么一阵清脆的小调,而且小调的唱腔借鉴了戏曲,那腔调委婉又不失诙谐,将一桩看起来很没格调的故事唱出了喜剧的色彩。   陶恕一怔,这唱腔,唱腔很优美,而且很具功力,就连他都无法说能唱出这种俏皮劲儿,更别说还要唱的这么生动了。   他下意识的想知道到底是谁,手也有了自己的意识,门忽的被推开。   院子里,许林正坐在面对门口的藤椅上,旁边是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只茶壶,旁边两只杯子。   背对着门的人坐在一张藤编的轮椅上,那人头发只用布带子在脑后梳成了一束,穿着粗布衣服的身子掩在轮椅椅背后面,看不出胖瘦。   门忽然被推开,许林吓了一跳,忽的站了起来,看到是陶恕,才慢慢坐了下来。   陶恕大步走进来,脸上有些激动。   等他走近,与轮椅上的人面对面时,他的脸抽了几抽。   “小恕!”许林开口只叫了这么一声。   坐在轮椅上的武禾子用两只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稳稳夹住放在轮椅椅把上的水杯,然后用嘴一叼,脖子往后一仰,一杯水进肚。   陶恕看着武禾子如此作为,先是吃惊,然后就是气恼,他是在软禁她,可不是请她来做客,瞧瞧她在做什么?   盖在她腿上的那条毯子,那条毯子要是他没看错,应该是去年他嫌不够暖,打算扔掉的那条吧,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恕,武团长,不,禾子她刚才唱了段青州小调,很好听。你,是不是听见了?”许林忽然开口,却不是要解释什么。   陶恕正瞪着那条毯子,似乎要瞪出一个大洞来才满意,忽然又听到许林说了这么件事。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就是因为听到了那个小调,才会贸然推门闯进来。   那小调居然是武禾子唱的?他忽然站直了腰板,看向武禾子,这个女人前些天,前些天还那么不可一世,后来,又落入尘土,她不该痛苦挣扎,想着报仇吗?怎么会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给二爸唱小调?   坐在轮椅里的武禾子比她来到荷田时要瘦了许多,脸上的疤痕还没有好,粉红色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可怖。她的嘴唇已经消肿了,但唇角还有细碎的小伤痕,那是鞭子抽打后留下的。   她现在没有穿军装,只穿了一件月牙色的长袍,布盘扣从脖子一直扣到毯子盖住的地方,她露出来的手臂放在轮椅的椅把上,手扭曲着,手背及手腕上还有纵横交错的伤痕。   那些伤痕都上过药,比刚开始要淡了许多。   当陶恕再看到那伤痕时,心不由得一颤,这是他给她留下的伤痕,那,那是无法磨灭的印记。   如果,如果别人敢在他身上这么做,他一定恨死了那人。   “陶公子是后悔了吗?”武禾子开口保准能气死人,而且还是那么的油腔滑调。   陶恕回过神,看到武禾子揶揄的眼神,不仅一哆嗦。   他仔细看着武禾子,以及她的眼神,居然没看到半点恨。   他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因为这几天心情得以平复,他忽然就想了很多事,包括对武禾子的鞭刑。   后来他想,如果他能够冷静一下,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做了呢?可是,事情往往没有假设,他已经做完了。   “我才不会后悔!是你活该!”陶恕心里虽然想了很多,但在武禾子面前他绝不会承认他做的事是错的,他就是恨她。   武禾子看着他,忽然“啧”的一声,脸上浮现一抹笑,那笑容在伤疤的衬托下,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陶公子,嗯,或者我还叫你小淫……”   啪--   武禾子的话还没说完,脸就被打偏了过去。   陶恕承认自己脾气不好,可是如果不是眼前的痞子惹他,他怎么会轻易动怒。   武禾子转过脸来,脸上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   “小恕!别乱来!”许林阻止不及,只好呵斥了一声。   陶恕有点委屈,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圈都已经红了,却不肯服输,瞪着武禾子,说不出话来。   “咳!很抱歉!又惹恼了你,不过,我可不后悔惹怒你。我得说陶公子,你真的是特别的男人,很让人喜欢的特别男人。”武禾子的笑容沉稳了下来,不是玩世不恭,不是逗弄,而是很具有郑重风格的笑容。   被人说喜欢恐怕没有哪个人不爱听,即便对武禾子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在她嘴里居然听到了这么正儿八经的喜欢二字,陶恕也难免有点暗自得意。   对戏曲的着迷,大概是陶恕这辈子都无法克制的一种本能。刚刚在外面听到了那段唱腔,那种很罕见的启程调,他始终唱不出来,却被面前这人如小儿科般唱的那么自如。   “刚才那个小调真是你唱的?”这是两人自打结下深仇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   许林在一边看着,不由得也有些欣慰,对戏曲他是由衷的喜爱,却没想到那么深的恨居然也能由戏曲化解。   当然,许林认为的深仇大恨只不过是陶恕那么以为,至于武禾子怎么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武禾子打量了一遍陶恕,那种打量不带成见,不带色彩,只是单纯的打量。   “你唱不了!”武禾子打量完,给了这么四个字。    ☆、Section 13-14   13.督军再当妈   “我为什么唱不了?”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气氛,因为武禾子的一句话,又充满了火药味。   陶恕刚才还能平稳的心绪,立马因为武禾子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被点燃了爆点。   武禾子稍稍抬起头来,她现在坐在轮椅里,看陶恕都要仰头,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不习惯。   “男子唱这个调有局限性,这里,”武禾子指了指脖子,说:“男子有很明显突出的喉结,女子没有,所以女子唱这个调没问题,男子就不行。”   不知是因为如今彻底成了废人,所以嚣张气焰不复存在,或者只是因为人在屋檐下的缘故,武禾子的态度很平和,没有被挑衅的愤怒,更没有先前表现的痞气,她很耐心的解释着。   陶恕原本很生气,这种生气是觉得被武禾子瞧不起,她凭什么瞧不起他,她是什么东西,大老粗。他可是上过学的,十八岁之前,他娘给他请过西席,他的西席师傅可是夸奖他聪明。若非生为男子,他可是会大有作为呢。   可是武禾子又做了解释,他心中的怒气才慢慢散开。   “那,男人就真的没办法唱这个调了?”刚才的火爆气氛终于消散了去,许林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他看向武禾子,他,其实有点看不懂这个人了。   被陶恕那样鞭打,她居然不恨,还心平气和的和陶恕相处。那天,他留下来照顾她,她醒了后,没有因为他为她处理了伤口而惊讶,更不因为被软禁在这里而暴怒,她甚至还吃了他给她熬的药,做的粥。   从头到尾,她都很客气,他也真是不明白陶恕为什么非要与武禾子为难。   想到这里,许林再次看向武禾子,武禾子正在答复陶恕,似乎感觉到了许林的目光,她看过来,对他笑了笑。   许林微笑着点了下头,这几天,因为他是与她接触最多的人,所以,她与他倒像是成了朋友。   听说他会唱戏,她说她也对戏曲有些了解,偶尔她会唱上几个小调,或者几段戏,表示愿意切磋。让他意外的是她的唱功居然很深厚,若非从小练习,只怕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功力。   他的目光又转向陶恕,他发现陶恕的目光居然是闪闪发亮的,他一向知道这孩子对戏曲有着深深的着迷,不过,能让他如此表现的没有几人。   这,这武禾子居然能让他虚心听教,还眼冒金光,真是不得了。   “……倒也不是,我知道一个法儿,能破开嗓子的窒碍,不过,需要时间,方法又很难,你恐怕练不了。”武禾子遗憾的摇了摇头,仿佛她早就知道陶恕会退缩。   听到武禾子这么小看他,陶恕有点不服气,他咬了咬嘴唇,脑子里只想着若是真能学到这种唱法,他的技艺又会有长进,他就管不了那么许多。   “我不怕难,也不怕苦,只要有法子练,我都受得了。”陶恕大声宣誓,他才不是那种小里小气,娇里娇气的闺阁少爷。   武禾子又打量了他一番,沉吟了会儿,似有为难,终究还是开口,说:“如果练习方法需要你我裸裎相见,还需要几番云雨,你还要练吗?”   许林刚喝了口茶水,听到武禾子这一番言论,茶噗的一口就喷了出去,他顾不得褂子上被喷湿的地方,喊了声:“小恕!”   陶恕正在认真听她说可以练习的方法,忽然听到了这类似于调戏的说法,他忽的瞪大眼睛瞪着她。   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她这是在戏耍他,占他便宜吗?   他抬起手想打人,却听到许林喊了他一声,他转过视线看向二爸,然后,他放下手,就要离开。   “咳咳!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认真说。”武禾子扑哧乐了,然后伸出使不上力的左手挡了陶恕一下。   陶恕是强忍着没动手,心里还恨着呢,被她用手挡了一下,虽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她软了的态度还是让他放慢了脚步。   他,其实真的很想学那个腔调,在戏曲里这种腔调可以转换成很多的不同唱法,不仅唱法好听,气息转换的也可以自如很多。   只是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的话,那他还是不能学,他是热爱戏曲,可他也知道若是真为了戏曲让他毁了清白,他是绝对不肯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敢轻侮,更对不起他死去的父亲。   “武禾子,我喜欢唱戏,喜欢那些唱腔,调子,但我不会为了唱戏,什么都不顾。清白,是仅次于我生命的东西。所以,你今天才会有这个下场。”陶恕难得的开口解释了武禾子被鞭刑,甚至被挑断手脚筋的原因。他此时板着脸,好看的面容被严肃取代,倒是与往昔不同。   武禾子认真盯着他看,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却又不容许她多想。   “好!我知道了!刚才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我从我的师傅那里学过破开窒碍的一种方法,不过不是一时半日能练好的,如果你想学,可以每天来这里一次。”难得的是武禾子能正儿八经的说出这么一大段话。   陶恕看着她的表情,发现她说的很认真,倒不像是在撒谎。   至于说每天来一次,倒也没什么难,毕竟他娘不许他出去,他又不想和那个丛小姐单独相处,来这里,似乎也不错。   “好!我相信你,要是你敢耍花招……哼!我才不怕你耍花招,你现在在我家里,要是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不杀你,我娘也会杀了你的!”陶恕先还有点犹豫,但一想到她武禾子还在他家里,他就有了底气,就算他不计较,他娘都会给她好看。   想想他又觉得很开心,他终于能学到这种唱腔了。   许林一直都在听两人对话,听到最后,他的忧虑又浮起,在这里藏着个女人本来就犯了大忌,如果陶恕再每天过来,只怕……   “二爸,娘回来了,你不想见她吗?”陶恕要走了,忽然想起许林还在那儿坐着,立刻转头问。   许林抬起头,听明白他说的什么,眼中忽然闪出亮光。   陶聿已经很久不到他房里过夜了,去京里之前,已经对他没什么热情了,现在回来了,也不曾找过他。   可是,他还是挺想看到她的。   “好!我去看看她。”许林笑着站起来,说。   临走之前,许林把武禾子推进了屋,把找来的书和一些食物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连尿盆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放在床下,才和武禾子告辞,跟着陶恕离开。   陶公馆里有好几位大爷小爷,自从陶恕的爹死了以后,正室的位子就空了。陶聿不打算再扶正哪一个小爷,更不打算把如许林这样跟了她多少年的大爷扶正,反正,男人们的地位都差不多,扶不扶有什么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很专宠一个男人,这男人长的很俊,嘴又极甜,床上功夫也了得,把陶聿伺候的很舒服。   男人是一个外地来的商人送来的,他当时不过才十八岁,到陶公馆那天,男人穿了一件米色的长及脚背的长袍,他的身子修长挺拔,连带着穿什么都好看,再加上他的脸蛋嫩的能滴出水来,但凡是个正常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这种小“鲜肉”的道理。   陶聿是正常女人,她的后院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鲜嫩的粮食了,所以,在商人几番舌灿莲花之下,她欣然接受了这个男人。   这已经不知道是陶聿第几次的洞房花烛之夜了,当晚,她踏进给男人准备的新房里,男人已经等在了被窝里,只露出个脸蛋。   红烛在房间里照着,看到大红喜被里,男人被映红了的娇嫩美丽脸蛋,喝了点酒,但还没醉的陶聿想起那商人说的话,这男人还是个雏儿。   男人是商人从一个教坊里买出来的,按理说早应该破苞了,可他身子特殊,教坊主人一时间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理他。那天,恰好商人去喝花酒,听说了这事,就把人买下来了。   后来,因为要巴结督军,就把人送进了督军府。   至于男人是如何特殊的,商人没说,反而很神秘的告诉督军,男人的特殊可不是什么坏事,那个特殊是让女人欲生欲死的。   陶督军心里还犯过嘀咕,不过,禁不住那商人的几番推销,她还是决定收下,反正,要是不好,她再不理他就是了。男人么,还不是有的是。   所以,当陶督军掀开被子,发现男人还穿着白天的那件长袍时,不由得有那么点摸不着头脑。   “督军……”男人看督军傻愣愣的看他,便出声喊道,那声音低且悦耳,听来竟让人如喝了蜜糖般浑身甜腻入骨。   陶督军忽然眼前一亮,怪不得那商人说他特殊,若是情动时,听得如此甜腻呼喊,必定骨头都要酥掉了。   陶聿脱了衣服,赤条条站在床边,看到床上男子泛了红潮的脸颊,心中竟是麻麻痒痒的。   她实在有些忍不住,俯低身子,伸手便要去扯男人的扣子,却被男人握住了手。   男人的眼神有些迷离,嘴唇似是涂了胭脂般红艳。   他握着陶聿的手隔着长袍沿着胸脯一直往下,直到下身那处。   陶聿摸到那处,眼睛瞪大,十分惊讶,他此处果然与普通男人不同。   这是?   陶聿推开男人的手,将长袍掀开,长袍下未着寸缕,鲜明处依然鲜明,证明他还是处子。两条光鲜大腿微微敞开,竟是极为惑人。   而他与别的男子又有些不同,他此处光滑无毛,光洁的一如初生婴儿。   陶聿看到此处,心中既感到吃惊,又是一番欣喜。   这可真是难得的一个宝贝,再看他肚脐圆润,干净,可不就是个好生养的样子。   “督军--”男人似娇似嗔的哼了声,陶督军早已经受不了了,下一刻已经上了床,压上了男人的身。   “凌儿,你可是我的宝啊--”陶督军情动之时,压在男人身上,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情话。   这一晚,陶督军和男人颠鸾倒凤,几番云雨且不说,单说自此后,陶督军再不到其他几位爷的房里了,就一直专宠这个男人。   如此过了几年,男人虽得宠,却也无所出。   不过,陶督军却没有任何要冷淡他的意思。   及至陶督军为了想要在新军中谋得职位,去了京里,到后来陶恕的事,这个地位特殊的男人都不曾露过面,只在自己的小楼里过自己的日子。他不惹事,就算督军专宠他,其他男人倒也不会去找他麻烦。   许林跟着陶恕回了前院,本是想求见陶督军,一方面是真的有点想念她,一方面也是想问问陶督军是不是真打算把陶恕许给那位丛小姐。他听陶恕说,并不想嫁给那人,他当了他那么多年的爹,也不希望他嫁的不如意。   听副官说陶聿在凌爷园子里,他就过来,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陶聿从凌儿寝房里出来,正好看到客厅里坐的许林,对许林,那股子新鲜劲儿已经过了,现在对他,也不过是过去的老人,还是照顾她儿子的男人,她能给的,就只剩下了尊重。   “小林,你来了?”陶聿此刻是满面春风,刚才得了个好消息,正愁没人分享,他就来了。   许林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说:“督军!”   陶聿向下压了压手,说:“坐吧坐吧,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些虚礼。”   许林依言坐了,刚才他就想了半天,要怎么说陶恕的事,却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说法。   “小林啊,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陶聿坐了会儿,还是没忍住。   许林抬起头,不知道陶聿要说什么,但看到她那由内而外的高兴劲儿,他也跟着高兴。他嫁给她并非出于爱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非草木,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她高兴,他自然也是该高兴的。   “您说,督军。”   陶聿此时倒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或者说羞涩?   反正,许林从未见过她这样。   “凌儿,他有喜了。”陶聿的语调一下升高了,那喜色早就表露于外,这么多年,她终于要第二次当娘了。   许林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之后,心中忽然泛出一股不得劲儿,他知道他该为陶聿高兴,可是,不知怎的在心里泛出的全是苦味。   “恭喜督军!”许林勉强露出一个笑脸,说。   “谢谢哥哥!”陶督军还没有回话,从客厅与走廊之间的珠帘后传来一个细腻的,甚至甜到腻味的声音。   紧接着珠帘被挑开,穿着桃红衫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的脸上泛着红润,一张小脸带着喜色。男人原本是留着长头发的,平时头发都是用纱带松散的扎在脑后,给人的感觉是既美,又充满了野性。   可现在他有了身孕,督军没回来之前,他就让人把长发剪了,他听人说长头发会吸收身体养分,他现在怀着孕呢,可不希望头发来吸收胎儿的养分。   男人从帘子后走出来,短发极为清新,又是一种别样风情。   许林才看清楚,他的长衫故意做的肥大了些,越走近,越能看出肚子上那凸出的部分。   许林虽未生育过,但也看见过别人怀孕。   看男人这个肚子的大小,大约能猜到应该有三个月左右了。   这么久,居然没人发现,是他藏的太深,还是他们都太迟钝了?   许林不仅这么想着。   男人走到督军身边站定,也不坐。   督军笑着将男人揽到怀里,抱着他坐在她腿上,她圈着他的肚子,就好像那是她的珍宝。   许林看着这一幕,感到很刺眼,他何尝被督军如此爱护过。想一想,他觉得悲哀,嫁进督军府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成了带孩子的保姆,后来,督军就极少歇在他屋里了。   许是因为他带大督军唯一的孩子有功,督军敬重他,却唯独缺少宠爱。   “小林呐,这段时间我很忙,也没时间照顾凌儿,不如你替我照顾照顾他吧,你也有经验。”   许林正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忽然听到陶聿这么说。许林纳闷,她怎么会说他有经验的呢?难道他的脸上写着擅长带孩子,擅长照顾孕夫?   他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还是要应承。   “哎呀,聿,哥哥比我年长,又在陶公馆多年了,怎么能让他照顾我。我已经让人帮我找了有经验的老人,过几天就来。”可惜许林答应的不情愿,还有人根本不需要他来。   陶督军抚着他的肚子,转头看他,脸上甚至没有因为他自作主张而生气。   “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这个小东西呀,真是主意多……”督军明显已经忘记了许林还坐在旁边,就和男人调笑起来。   许林只觉得鼻子发酸,他不想再留下来了,连最初要见督军要说的话都忘了。   “督军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许林忽然站起来说。   陶聿被许林打断了话茬,本是有点不高兴,但许林要走,她也就算了,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走。   许林又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坐在督军怀里的男人,手下摸着肚子,眼睛看向门口,嘴角微微勾出了一个弧度。   14.南山月进公馆   又过了几天,陶恕还真是在武禾子那里学了一些东西,但距离学会启程调还是很远,所以他一时半会还是会去后园报到。   丛姝在这几天里并没有上门,陶恕也就乐得偷偷跑去后院,跟他的冤家学唱戏。   许林这几天却没怎么去后园,他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就连冬草都看出来自家主子有心事了。   又是几天之后,中秋节也即将来临。   整个陶公馆都忙活了起来,今年的中秋节多了件喜事,就是小爷凌儿怀了身孕,这可是十几年里最大的一件事了,陶家要添人进口,怎么会不重要。   所以,陶督军请了人来唱戏庆祝。   这县上最出名的就是陶恕常去的那个戏园子,恰好南山月还在戏园子里唱戏,那么就一并被请了来。   陶恕听到这个消息,那可是高兴坏了,最初得知凌儿怀了他娘的孩子,他有点别扭,更是不舒服。   他曾去二爸那里诉过苦,得到的却是二爸劝他看开的话。他没有朋友,唯一交到的朋友南山月还在戏园子里,不是轻易能进来的。心里不快活,他也只能憋着。   现在,他没想到南山月就要来了,而且娘花了重金,头三天就让人进来唱戏,一直唱到中秋那天。   头三天就开唱,人自然要先住进来。   这天,陶恕刚从武禾子那儿出来,就到了前门,正好看到南山月和戏班子里的人在卸车,那些戏服,头脸,发饰什么的都装在大箱子里被抬了进来。   陶公馆很大,除了闲置的院子,还有专门招待客人的院落,很大,前房,后房,住上百十来号人都不成问题。   “南大哥!”看南山月指挥人搬箱子,陶恕就跑了上来。   南山月正让人把装戏服的箱子往边门那儿搬,就听身后有人喊他,不多会儿,人就到了跟前。   他转身,正好看到陶恕。   “呀,是小恕啊,这段时间怎么没去戏园子呢?”南山月抬手把落在陶恕肩膀上的树叶摘掉,问。   陶恕难得的撅了撅嘴,很有种孩子气。   “我娘不让我出去呢!”要不是有武禾子,他真是要闷死了。   南山月看到陶恕这样的一个动作,不由得好笑。   “你娘也是为了你好啊!”作为一个闺阁少爷,还是待在闺阁里才好,他娘其实没错。这句话,南山月并没有说。   “哎呀,南大哥,你怎么也不理解我呢!好了,反正现在你来了,我可有人说话了!”陶恕抓住南山月的手,就往他的院子里带。   “南大哥,我新学了一个唱腔,很有趣,你跟我来,我唱给你听。”边走,陶恕边说。   南山月看着陶恕的后脑勺,嘴张了几次,又没有开口。   有时候,人还真是单纯些的好,南山月边走边想。 作者有话要说:  角色们陆续出场,这个故事可能会比《落英灯红》稍长一点,稍微完整一点。 被锁,修改。 2016.11.10 ☆、Section 15-16   15.宴会之后   是夜,陶公馆又是一番热闹景象,陶督军的大爷小爷差不多都出席了晚宴,而小爷凌儿这晚坐在陶督军身边颇有当家主爷的风范。   许林则是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出席这场宴会,在宴会中间,丛姝带了两个随从也亮了相,看到陶恕时,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上前纠缠。   看到丛姝,陶恕有点不安,却在南山月上了临时搭成的戏台开嗓唱戏后,把那不安暂时忘记了。   这晚,陶公馆不过是为了中秋的庆祝预热一下,排场很小,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排场的费用足够他们吃用一年了。   可真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因为小爷凌儿还有身孕,这场宴席也只进行到了夜里十一点。凌儿打着哈欠在陶督军耳边轻声呢喃着要回去睡了,陶督军自然是要顺着,吩咐人招呼客人,自己搂着凌儿的小腰就回了凌儿的院子。   陶恕本就不喜欢这种宴席,南山月唱完一场,就没有戏份了,所以,在陶督军走后,他自然也没心情招呼丛姝,自己也回自己院子睡觉去了。   后半夜,客人们都散了,只有佣人在收拾场子。   各个院子也都熄了灯,院子各处为了夜间客人行走方便,在墙角都设置了一盏小灯,虽说光亮与白日不能相比,到底也是一点亮光,不至于让人走到水坑,泥潭里。   客院住的是戏班的人,演出结束的晚,演员们还在收拾自己的戏装,好留着下次演出。   南山月是方老板特意请来的,自然是要单独住一间房。收拾完自己的戏装,南山月走到窗边,窗外寂静,唯有秋蝉鸣叫一两声。   莹莹的小灯照在旁边的树丛上,将树丛照出一种阴森的感觉。   “呵!”南山月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南老板,方老板吩咐让我给您熬的鸡汤,这几天要让您多费神了。”十四五岁的少年端了盘子进来,这是戏班子方老板派来专门伺候南山月的,少年伶俐乖巧,倒是很会来事。   南山月转过身,白色灯管照射下的人显得有些白惨惨的,倒有点不真实。   “小蟾,已经很晚了,我这儿不用你伺候,回去歇着吧。”   南山月让小蟾把鸡汤放在桌子上,随后吩咐道。   “那,南老板不洗澡了吗?”听说这位南老板是极爱干净的,每天都要洗一回澡。   南山月摆了摆手说:“在人家地盘上,没那么多讲究了,你去睡吧。”   小蟾自然是希望能早点睡的,白天被人拉去干了不少活,晚上还要伺候人,要多累有多累,难得的是这位南老板还挺体恤下人。   小蟾退了出去,南山月走到桌子边,拿起盛鸡汤的碗,走到窗边,窗台上摆了几盆蝴蝶兰,此时,兰花开的并不算多茂盛,唯有几朵小花站在枝头。   南山月手指拂过兰花,另一只手慢慢移动,汤碗倾斜,鸡汤顺着碗沿儿慢慢淌进了花土里。   不多会儿,一碗鸡汤就见了底。   看着鸡汤渗进泥土里,南山月嘴角勾出一个小小弧度,他转身把碗放在托盘里,就走进屏风后。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换了身衣服,黑色夜行衣穿在他身上,竟也是另一番风景。   他眉目间此时多了些杀气,若是此时被陶恕看见,定然不会再想与他品茶论戏。   他将手中黑巾系在脸上,又把灯按灭,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只是轻轻一跃,便跳了出去,他的动作轻盈,似猫。   外间,人声渐稀,并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他贴着墙边停了停,旋即,沿着墙边朝南边快速行去。   ----   前院再热闹,后边废置的院子也听不见。   许林在武禾子这里坐了一会儿,问了问需不需要什么,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他的沉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似乎是完全忽视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武禾子翻了一页书,抬头看了眼许林,他还在发呆,她便又低下头,不去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可能终究觉得再坐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还有点不合时宜,所以,许林站起来。   “我先回去了,要是你还需要什么,等我明天来,你再告诉我。”这里不似前面的院子热闹,也不似前院那么费了心思。这里是废园,一切设施都很古老,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尽职尽责的散发着余光,余光下的两人都好似油画中的人,不那么清晰,不那么光亮。却又好似浓墨重彩过,不真实,却又是那么自然的存在。   武禾子放下书,很理解的笑着说:“好,那你慢走!”   两人的对话很客气,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许林点了点头,离开了。   等许林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武禾子才拿起书,在油灯下看起来。   “出来吧,那么着不累吗?”她的声音很轻,也可以说很随意,就好像在说:“嘿!今天天气很好,不出去走一走吗?”这样。   一直挂在窗外的黑影晃了下,本就不甚结实的窗户被打开,黑影也荡进了屋里,站定在武禾子身前。   武禾子又翻了一页书,却没有看黑影一眼。   黑影似乎也不着急,时间慢慢走过,一个坐的悠然,一个站的自在。   “你在这里待的很自在,有美人在侧,恐怕已经乐不思蜀了吧?”黑影等不到武禾子开口,只好自己先说,他的声音清冽平淡,却很好听。   武禾子终于放下书,而那据说已经被废了的手却很自如的在轮椅边沿敲了敲。   “我思不思蜀,与阁下有关系吗?”武禾子抬头看他,脸上似笑非笑,她要做什么何时要别人来决定了。   黑影目光闪了闪,遮着的脸上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武团长,武禾子团长,你别忘了在苍松山里还有你的亲人,连他们你都不管了吗?”黑影再次开口。   他的话让武禾子瞳孔极速收缩,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敢动他们试试?”武禾子咬牙切齿,她出口的话充满了警告,对,是警告,他如果敢动她姨娘,她会抽他的筋,拆他的骨。   “动他们?我当然不会,我只是提醒!新军委派你到荷田为的是接管防务,啧啧啧,可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被人废了不说,还被人圈养在后院,与别人的小娘有何区别?就连最低贱的楚馆青楼的小爷小娘子都会瞧不起你这种人呢。”黑影冷冷一哼,对武禾子在陶公馆后院被人圈禁却不反抗的行为很是不齿。   武禾子攥紧轮椅扶手,牙咬紧下唇。   “阁下费了那么半天功夫,不会只是嘲笑我一番吧?”半天,武禾子哼出一个笑来,她不傻,这大晚上的,这人不睡觉跑这儿来嘲笑她,根本不可能。   黑影挑眉,眼中发散出一种类似于意外的光,听说这位武团长粗俗不堪,头脑简单,倒没想到还有几分智慧。   “武团长果然好耐性,在下佩服。既然武团长看出我的来意,那我就直说了,我是和党派来荷田的特派员,我的代号是影。这次来,为的是取得荷田的掌控权,陶督军虽然将荷田治理的很好,可终究不过一个军阀,新军也有入主荷田的计划。新军,并不是如今最好的执政党,它的成分太复杂,最重要的是它以那些大地主,资产阶级作为主要核心,万一真的让他们彻底统一了整个朝中,只怕百姓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所以,我们劳苦大众才会组织了和党,为的就是让人民当家做主。像武团长这么有作为的人就应该到我们和党来。”黑影站的笔直,将他们所信奉的理念一一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句很重要的话。   武禾子仔细听着,等他说完,却一声没吭。   “怎么样?武团长,我们和党如果信任一个人,就会是全心信任,绝不会还弄那套派人监视的把戏。”黑影见武禾子不动不出声,就又进一步劝说,他可是知道武禾子来荷田,身边的那个副官是派来监视她的。   武禾子这次终于出声了,她脸上带了些类似于好笑的表情,说:“阁下真是太瞧得起我了,我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我的心愿不过就是有一安身立命之地,让我的亲人太平度日罢了。”她垂下眼皮,将眼中的晦暗不明挡了起来。   “你!”黑影似乎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居然毫无效果,他眼珠转了转,继续游说:“武团长不是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武禾子听他这么一说,眼睛再次抬起,猛然看向他,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她身负大仇都知道。   “哼!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不需要外人插手。这么晚了,我要睡了,阁下还是请回吧。”   黑影听她如此一说,知道此人太过固执,眼下是说不动她了,他攥紧双拳,只得无奈走到窗边。   “窗户不结实,阁下还是走门的好。”武禾子边滑动轮椅,边说。   黑影刚抬起来的脚,又落下,身子顿了下,终于走向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武禾子这次转着轮椅转过身,朝向门口,她发现窗户还开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如今的刺客真是没素质,走了也不把窗户给人关好。   而出去的黑影心中也有些异样,心说这样的一个人,上级居然想要招安她。   16.报信儿   这一晚,还有一个人也坐立不安。   武禾子失踪了将近一个月了,巴树薇派了人出去找,却连个消息都没问出来。她把摇甜坊的老板也找了来,可是那人却说武禾子是去过摇甜坊,但那天当天就离开了,还有摇甜坊里的人作证。   巴树薇知道这老板未说实话,却不好贸然动刑,最后只得放人。   现在,陶督军回来了,她这里却少了团长,想要接管防务那暂时是不可能了。   巴树薇坐在桌前,案头上还有几份卷宗,是京里派人送来的,说是最近有一股不明党派人士有些不正常的活动,要他们将荷田严密看守,尽快接手防务。   巴树薇其人出身军旅,最讲求的便是服从命令,上司下了指令,她自然要照办,可那个明面上的上司不在,她也不好越权。   一时间,她心中甚是烦恼,这种事情她没有经验,虽说她看不上武禾子,到底武禾子脑子还是挺机灵的,一有什么事也能想出对策,如今,却是武禾子不见了,这让她不知从何下手才好。   现在,已是晚间,巴树薇并未着军装,只穿了件军用衬衫坐在桌后,领口的扣子开着。她本也是很好看的人物,如今陷入沉思,却也有种忧郁的美,只是作为军人,她并不注重这些。   灯光照射下的巴树薇有种静态的美,若她不是军人,定然会有许多人追着要嫁她。   啪--   一个极脆,响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巴树薇从沉思中回神,她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并没有任何异动,她跨出门槛,走到窗下,窗下躺着一个白色的口袋。   巴树薇抽出随身带的瑞士刀,手起刀落,口袋被劈开两半,中间露出一截布块。   巴树薇捡起来细看,这布料却极为眼熟,仔细一回想,这不是武禾子衣服上的布料吗?   武禾子虽然对衣服并不讲究,但作为一军团长,却不能太寒酸,这布料是衬衫上的,而这衬衫却是她巴树薇派人去做的,用的西洋的雪纺绸缎,不沾身,很舒服。对这件衬衫武禾子可是宝贝的很,几乎是每天都穿在军装之下。   怎么会?   巴树薇仔细看,发现布料上还有血迹,她忽然瞪大眼睛细看,那真的是血迹。   她攥紧布块,那么,武禾子是出了意外。她又往口袋里看去,发现还有封信,她急忙打开信纸,里面只写了几个字:想找武,必去陶公馆。   陶公馆,是陶督军抓了武禾子?   巴树薇脸色微变,看起来这个陶督军是不准备归顺新军了。   她站起来,大步进了屋。   她坐下后,心思转了几转。   武禾子失踪的事,她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跟着武禾子来荷田的一部分新军士兵是原本苍松山上的土匪,万一知道武禾子被抓,必定要大乱。   这种乱局并不是新军政府希望看到的,而且,万一有什么变故,她在新军中的地位也将不保。   巴树薇心思转来转去,最后决定明天亲自去拜访一下陶督军。    ☆、Section 17-18   17.所为名份   凌儿,原名曲凌,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里,被卖进楚馆之前家境富足,上有一位亲姐,下有一个弟弟,一家五口生活的很和美。小的时候还有一个青梅陪伴在侧,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他成年后会与青梅成亲,以后也会过着儿女绕膝,妻子宠爱的生活。   只是很可惜命运往往不会让人过的太顺遂,在凌儿十岁的头上,那天风和日丽,整片天空都没有一片云彩,他如往常一样在仆人的簇拥下去了一趟最常去的万佛寺。   那天人不少,男女老少不是求长寿,就是求姻缘,他依稀还记得他跪在佛像前为父母姐弟求一个平安健康,后来,又求自己的姻缘可以顺利美满。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醒过来时,他就躺在了楚馆的床上。   那楚馆的主人就坐在床边,看到他醒过来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盛,当他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换过后,他是害怕的。只是这种恐惧愤怒还没有楚馆主人说出的一个名字让他来的愤怒来的巨大。   原来,把他送到这里的正是他的青梅,那个他叫了好多年姐姐的人,她为了一点钱,把他送进了这火坑。   后来的日子里,他逃过,他闹过,可是都不及这火坑里最能教训人的惩罚来的猛烈。   他还记得他最后一次逃跑被抓回来,楚馆主人阴沉着脸,下达那个惩罚命令的样子。   楚馆主人的眼中散发着幽幽的光,他让人取了一只猫,让人扒开他的裤子,将猫塞进了他的裤子里,扎紧腰带,再让人拿着小藤条慢慢抽打那小猫。   小猫吃了疼劲,在他裤裆里抓挠,那种疼痛,让他知道,此生他再也不敢逃了。   再后来的日子里,他努力学习各种技艺,甚至床上功夫,他只是盼望能有人将他赎出去,不要被千人骑,万人压。   而来到这里之前的岁月,就好似是前生的事,再也不是他曲凌该想的日子了。   “凌儿!想什么呢?”一个慵懒的带了点鼻音的声音将凌儿从回忆里拉回到现实中来,他手支着脑袋,侧过身看向身边的女人,笑了。   是的,他终于从那个火坑里出来了,只是他知道他需要循序渐进,不能着急,他不会再回到那个火坑里去了,甚至,他要成为这个公馆里的男主人,不可以再被人出卖。   “聿,我听人说肚子是尖的,就是女儿。我这肚子我也看不出来是尖还是圆,万一是儿子,你还会这么疼我吗?”曲凌抓来陶聿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不无担忧的问。   陶聿手按在他的光肚子上,那肚子还有细微的起伏,很奇妙,以前陶恕的爹怀孕时,他们正在打天下,哪里有这样温情的时候。如今,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她也有了静待孩子出生的心思,所以细细体味孩子的胎动,真是再温馨也没有了。   “傻话,无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宠他(她)的,他(她)是你生的,是我们俩的孩子。”陶聿一伸手把凌儿搂进怀里,说着,还在他的光屁股上很有调情意思的拍了一把。   虽然这一巴掌不疼,却惹的凌儿低低哼了声,人也往陶聿怀里更钻了钻。   陶聿被他拱的一时心痒难耐,自打知道他有了孕,她就不大敢大动作,忍的很难受。这次,他总要给她点甜头了吧。   这么一琢磨,陶聿的手也就不客气了,她顺着他的股缝儿轻手轻脚的摸了过来,只到他已经稍稍站立的地方。   凌儿的身子在陶聿的抚摸下像是着了火一样,本来就因为舒服没穿衣服的身子更加敏感。   “呃……聿……”凌儿几乎要说不出话了,但脑子里一直转的那个念头却不肯轻易服输。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爱抚、   陶聿正在兴头上,人也开始动情,却因为凌儿的阻止,打断了她的兴致。   “凌儿--”她喘着粗气,直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人,他明明也有感觉了。   “督军--”他喊了一声,那声音让人骨头发酥,下一刻恐怕就没法思考了,可是他怎么可能让她真的酥了去,他努力定了定神,手放在肚子上,几乎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说:“督……督军,凌儿,凌儿有一事相求。”   陶聿本是觉得扫兴,但看着自己宠爱的人儿似乎也是难受的,只好勉强扯开笑脸,哄着,说:“凌儿小乖,咱们都是一家人呢,说什么求不求的。”   说着,她还要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却又被凌儿阻住。   “督军,若我生下的是女儿,她是不是您的嫡女?”凌儿从她怀里滚了出来,将被子裹在身上,以防她再动手动脚。   陶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想了想说:“那是自然。”   凌儿再问:“她既是你的嫡女,那我是什么?”他不过是她府中的一个小爷,没名没分的跟着她,他生的孩子又怎么会是嫡子嫡女,若是以后她又娶了正室夫婿,那么,他的孩子,连同他都该如何自处。   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是要为孩子的未来考虑的。   “这……”陶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想法里,都是她的男人,她这么多年除了陶恕,再没别个孩子,而陶恕又是男孩子,将来这个孩子若是女孩的话,家产,地位还不都是她的。   可如今,凌儿问了这个问题,她又有些为难了。   “你看凌儿,许林他跟着我那么多年,又帮我照顾了小恕那么多年,不说苦劳,单这功劳我也不能……”是啊,这么多年了,许林的付出也不少,可她从未想过将他扶正。总不能他一怀孕,就扶正了,对许林,她也说不过去呀。   再说,凌儿的孩子还不知道男女,她又怎么能轻易承诺。   凌儿听到这里,心中已如明镜,她并不打算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他是小爷,地位还在那个许林之下,外面的佣人都要称许林一声二老爷,而称他什么?即便陶聿给了他万千风光,可是在外人面前,他也就是个受宠的小爷,哪怕有了孩子,也不过是被人称一声如官人,如官人是什么?就是个侍儿。   “好!督军,我不争,以后你要加倍对我好!”凌儿垂下眼皮,将那怨恨,将那无法说出的屈辱都掩藏了起来,他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比往日都要甜,都要勾魂。他放开被子,主动贴上了陶聿。   陶聿原本还害怕他会闹一闹,没想到他竟然只是问一问,在他火热的身子贴上来之后,她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忧虑。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臀瓣,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无法完全贴合在她身上,她只好将他一条腿勾到自己的腿上,以这种侧方位的方式宠爱他。   “啊……”一波波火热绵软的触动袭击着凌儿,他心中的怨恨,灼痛都被这一波波的热潮吞噬。   18.陶公馆要人   一夜的火热缠绵,让陶聿没有如以往一样早早起床。   当佣人来报,说前厅来了位新军的副官时,陶聿还有点晕乎乎的,这么些年,她只在凌儿身上感受到了火热,以往真是白活了。   陶聿满意的咂了咂嘴,边起床穿衣服。   因为怀孕特别容易困乏的凌儿稍稍睁开了点眼睛,看到陶聿正在穿衣服,只是懒懒的问:“聿,怎么了?这么早起。”   陶聿系好了最后一颗军装扣子,转身在他嘴上亲了口,说:“新军的人来了,我得去看看,说不得是丛小姐的关系,给咱们好消息了。”   要真是那样,她可是双喜临门,一想到说不定她的委任令下来了,她就更是兴奋。   凌儿忽然瞪大眼睛,然后慢慢变回半合着眼,嘴角露出笑容,轻声说:“恭喜督军!”   陶聿快活的在他肩膀上摸了把,才说:“你好好歇着,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待会我让人给你做点燕窝汤,补补。”   她说完,就站起来,走了。   凌儿躺在被子里,光洁的肩膀露在外面,只是在脖子附近能看到几处吻痕。   他就那么躺着,半天,才闭上眼,然后,忽然又睁开,那睁开的眼中满是冷光。他不会就这么屈服的,既然她不肯就范,那么,他会帮她做决定的。   这么一想,他露出一个极为极为诱惑的笑,等着吧。   前厅,巴树薇已经不知道喝了第几杯茶了,如果陶督军再不来,只怕她要先借他们的茅房了。   “哎哟!失礼了失礼了!让大人您等了这么久,是陶某罪过罪过!”人还未到,声却先到了。   巴树薇正坐在椅子上考虑到底要不要去参观一下陶公馆的茅房,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大嗓门响亮的声音。   听这嗓门,再听那话意,巴树薇就知道这一定就是陶督军。   她站起身,看向门口。   门口进来的是个将近五十岁的女人,穿着深蓝色的军装,而她的军装与新军有所不同,她的军装是按照将军一级的款式做的,在右肩到腰间有一个黄色的长穗,穗尾是个凤凰坠,这军装只在军阀统治时期才有,如今就算将军级别的军人也不会这么穿了。   而再看督军其人,头发很严谨的在脑后梳成个发髻,鬓间已有发丝泛白,她的长相很富态,圆圆的脸,但从还很深刻的五官来看,年轻时的陶督军也是个美人。她腰间没有系武装带,显得有些随意,她脚下的皮靴黑亮,走路铿锵有力,皮靴也咔咔作响。   巴树薇简单将陶督军打量了一遍,心中还是稍稍有些轻视。   “看来督军的日子很好啊!”巴树薇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要是以往这种带了调侃的话放在陶聿面前,那一定是要被咔嚓掉的,什么人啊就敢随便调侃她。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陶聿认为这人一定是京里派来送好消息的,就没在意。   “坐坐,大人快请坐吧,别站着了。”陶聿率先在客厅的首位坐了,才往下压了压手,让巴树薇坐下。   等巴树薇坐下了,陶聿才吩咐旁边的人,说:“怎么只给大人送水,点心呢,水果呢,快去拿来。”   佣人赶紧出去准备点心水果,巴树薇看看这阵仗,倒有点迷糊了,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还不等巴树薇回过味来,陶聿已经开口了:“大人呐,您是京里派来的?”   巴树薇刚回过神,就听陶聿来了这么一句,她微微皱眉,这是要调查户口了?   “对,我从京里来。”她没好气的答,心里想着一会儿她要是问武禾子的事,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客气了。   “那,那,那个,是那个委任的事?”陶聿一听巴树薇承认是京里来的,心里那股高兴劲儿没绷住,再开口就直奔了主题。她搓了搓手,然后又把手按在椅子扶手上搓了搓。   这下子,轮到巴树薇傻眼了,什么委任的事?她压根就没听说要委任这个陶督军什么官,更别说她就是来□□的,防务问题还没提到日程上来呢。   “督军说的事,我还没听说,咳,这次来,我要说的是我们团长武禾子,有人说她到了督军府,到了您这陶公馆做客。这都有些日子了,团长也该回去了。要是陶督军强留人做客,我们新军姐妹可是会生气,着急的。”   也不拐弯抹角了,巴树薇也就有啥说啥,客气的说是做客,不客气的就是你敢把我们团长怎么着,我可是不会轻饶的。   陶督军一时间没听明白,又问道:“大人,您,您说的团长,这是怎么回事?”   巴树薇心里把个陶督军问候到了祖宗十八代,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忽然站起来,敬了个礼,说:“本人是新军四十三师五旅十三团副官巴树薇,我们团长是武禾子,奉命前来荷田驻守。”   陶督军这次终于听明白了,心中那兴奋劲儿忽然就啪叽一下被摔在了地上,合着这人不是来报喜讯的,相反,她就是那个通告上说的要来接管荷田防务的那个团的副官。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说他们团长来她这儿做客了?屁!她连那个团长的毛都没见着,做客,做个屁客。   心里这么想着,陶督军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   原本笑盈盈的表情也被阴沉的脸取代了,她板着脸,颇有大将风范的坐在椅子里。   “巴副官,你说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要是你们那位团长真来我府中做客,我不会不知道。恐怕你的消息有误。”刚才还是“您”,现在却成了“你”。   巴树薇亲眼见到了这位陶督军变脸,心中又是一阵不爽,可是人在屋檐下,她还不能来硬的。   “前段时间贵公子和我家团长有了点误会,可能是贵公子请了我家团长来的也说不定。”她思前想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到陶公馆来找武禾子,但她后来琢磨着,这事很有可能是那个陶恕做的。毕竟养虎为患,纵虎归山这事她早就提醒过武禾子了,是她不听。   陶聿一听与陶恕有关,眼睛瞪的老大,她,她说这事和她儿子有关?怎么可能呢,她儿子还没霸道到敢抢人吧,不过细细一想,她也有点担心,她儿子被她惯的都不像个小子了。   这事……   “巴副官也不要说的这么绝对,你们家团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不知道,说是误会,我也不知道。不如这样吧,先请巴副官回去,我好好查一查,如果确有其事,我一定会给巴副官和武团长一个交代。”陶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却有点打太极的意思。   这么一来,巴树薇倒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咬了咬牙,巴树薇一抱拳,说:“那就请陶督军费心了!我还会再来的。”   巴树薇心里想的是,你不是跟我打太极吗?那我有的是时间,我天天来一趟,看你到底给不给我一个交代。   陶聿嘴角抽了抽,也抱了拳,说:“好说!”   巴树薇走了,陶聿却是此刻才爆发,她对着门外吼:“把陶恕那个王八羔子给我叫来!”   门外伺候的人听到陶聿的喊声,忙不迭的喊:“是!”就跑了。    ☆、Section 19-20   19.每个人的路   待在公馆里的日子真是又无聊,又枯燥,好在还有南山月在,一早上,陶恕就去了客院,却被告知南山月一早就回了戏院,可能得在晚上开锣之前才回来。   陶恕怏怏的觉得没意思,走着走着就到了许林的年华园。   院子里的花开的正茂盛,一束束如花束般的花朵在枝头绽放,竟是比什么名贵花园的花都好看。   今天陶恕是自己出来的,七枚还在他的院子里收拾一些旧衣服,准备拿出去给县上一些孤儿院送去。   漫无目的,又走到了许林的院子里,陶恕干脆就进院子里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下了。   他正欣赏着院子里的繁花盛开,走廊那头,冬草端了水出来倒。   “少爷,您怎么坐这儿?”冬草看到院子里不知何时来的陶恕,赶忙上前来问,声音带了鼻音。   陶恕转过头,正好看到端着水盆的冬草,咧嘴笑了笑,说:“我没什么事,看到二爸这儿的花开的好看,我就进来了。你去忙,不用管我。”   他挥了挥手让冬草去忙自己的事,冬草端着水盆一时间有些犹豫,然后自顾去倒了水,回来又站在陶恕身后。   陶恕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身看到还是冬草,他知道冬草平时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站在这儿,应该是有什么事。   “冬草,过来。”他招了招手,让冬草走过来。   等冬草走近了,陶恕看冬草眼睛红红的,不仅有些纳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冬草垂下脑袋,半天,才抬起来,眼睛里有点水汽。   “少爷,您劝劝二老爷吧。”冬草的声音里带了些颤音,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了,算个大人,也不会动不动就哭。   陶恕微微皱了皱眉,说:“别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出什么事了,好好说。”   “少爷,二老爷这几天不怎么吃饭,眼看着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冬草一下子就跪下了,声音期期艾艾。   陶恕前几天也曾经到二爸这儿来说自己心里的不痛快,那时候他二爸还劝他想开,现在怎么反倒是二爸想不开了。   陶恕站起来拉着冬草站起来,把沾在冬草头发上的草屑摘了,温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少爷,那园子的如官人有了身孕,听说还是个女胎,咱们二老爷本来就……以后说不得那人地位就比二老爷高了,督军本来就不……以后……”冬草说的磕磕绊绊,陶恕却听明白了,一时间,他也沉默了。   曲凌这次怀的孩子是男是女且不说,单说他娘对那男人的宠爱,日后,这日后啊……他只能轻轻一叹。   “好了,冬草,别担心,我去看看二爸。”陶恕拍了拍冬草的肩膀,让他去忙别的,他径自往后院许林的房间去了。   曲凌在陶聿离开后,也起了身,伺候他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小孩原本就在外面等着,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赶紧跑进屋。   “老爷,您怎么起来了,督军吩咐让您爱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小童子前几天才招进来的,原本这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嫁了人,出去府外住了。   小童子莽莽撞撞的进屋来,就看到上半身还赤着,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只有肚子微微隆起的曲凌,说完刚才的话,小童子就那么愣愣的盯着那尖肚子发呆。   曲凌虽然原本也习惯了被人注视,可现在被一个小孩这么盯着,还是有些许不习惯。   “你是叫小草吗?”曲凌还记得管家带这孩子来时,介绍的名字是小草,这孩子这么瘦,还真像个小草。   小草回过神,有点害羞的点了点头,视线却还是停留在曲凌的肚子上。   曲凌在心中叹了口气,把丢在被子上的里衣穿上,又把袍子套上,身上还有些难受,但他可不想继续躺在床上了。   “来,小草,过来,扶我一把。”身子越来越沉了,曲凌的行动也不再那么灵巧。   小草除了开始看到那尖肚子有点呆外,其它时候还是很机灵的,他赶紧快走几步到床边,扶住曲凌。   曲凌在小草的扶持下慢慢往房外走,以前,他是不想掺和进督军府的烂事里,现在可不同了,他要当督军府的男主人,对督军府他就要多了解一些。   小草人小,但该有的心思可是一点不少,他知道现在督军府里最受宠的就是这位如官人,他刚才之所以叫他老爷,而不是如其他人那样叫一声如官人,不过是为了讨好这个男人。   边走,曲凌想起什么来,问道:“我要的人管家找来了吗?”   小草正扶着曲凌走,忽然听他这么一问,仔细一想早先好像管家说过这事,说是快了。   “老爷,管家说应该明后天就能到,管家还说人到了就给您送到园子来。”小草乖巧的答。   曲凌听到这个答案,本是抿着的嘴角微微扯开,那本就如花的容貌因为这一笑越发的惑人了起来。   小草看看曲凌,急忙把视线调开,怪不得督军会喜欢他,他这一笑起来连男人看了都会被迷惑。   这头,陶恕已经见了许林,许林比前几天看着憔悴了不少,也瘦了很多。不知怎么的陶恕心里也难受的很,然后,他想起,他还得去后园那里跟武禾子学唱腔,就提议要许林跟着一起去。   许林也已经好几天没去后园了,前几天他把一些该用的东西都送到了武禾子那里,看她比开始时利落了许多。他也渐渐有了想减少或者不去那里的想法,他是督军的男人,总是跑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地方总是不好。   现在,陶恕要他也去后园,他虽然不太情愿,但又一想到那窝心的事,还是答应了一块儿去。换个地方,换换心情也好。   许林换了身衣服,跟着陶恕顺着花园的小路径直往后园去了。   曲凌本是想先去前头看看,又听说督军在招待一个客人,所以就打消了去前头的打算。   对督军的公馆,他并没有彻底走过一圈,现在,他倒有了看看的想法,他在小草的扶持下,顺着他园子侧方的小路慢悠悠的往后面走。   听说后面有个废园,他倒是想看看,如果以后把孩子生下来了,他还得想办法把那里重新修缮一下,他不想只当个闲着没事只懂绣花绣草,看看孩子的督军家的如官人。   他,必须有自己的人手,那么,他就需要有一个地方。   这么想着,他让小草继续扶着自己往废园去,只是刚走到拐弯的那一处墙角,就看到从那边路上走来两个人,一个是陶恕,另一个却是许林。   曲凌和小草隐在墙角那一处藤蔓里看着他们往那废园而去。   “小草,你跟着去看看,我在这里等着。”曲凌停了一会儿,吩咐小草。   小草看着已经没了踪迹的二人,他是认识那两人的,管家带他来时,是先带他见的那位二老爷。后来,他又在前院戏台子下面见过陶恕,听说这位少爷很喜欢戏,自己也唱,督军很宠着这位少爷。   一个是手里掌握督军后院权力的男人,一个是督军的掌上明珠,这俩人到废园去,会有什么事呢?   小草心里也有个问号,曲凌这么一吩咐,他答应着,赶紧跟着过去了。   曲凌看着小草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微微勾起。他还愁找不到他的把柄,没想到他竟然亲自送到了他面前来。   ----   陶恕和许林到了废园,武禾子正坐在院子里看书,院子里种的是柳树,这个季节柳树的树叶纷纷掉落,坐在叶子雨中的武禾子竟有种文人的沉稳,还有种诗人的忧郁,她低着头看书,侧面的脸颊很完美,即便还有一道伤疤,也没有影响了她的那种气质。   陶恕和许林推开大门,声音可不轻,就算这样,武禾子不知是沉浸在书中,还是太过投入自己的思绪,竟是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到来。   看到武禾子坐在轮椅上,半垂着目光的样子,陶恕竟有一刻被她的样子吸引,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许林则是因为自己最近的心情不太好,站在那里想的太投入,也是半天没动。   等武禾子发现两人时,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两人也回过神,陶恕脸上有些微红,这个女人他原本是看不上的,怎么就能看到她看书的样子,就看呆了呢。   许林则是有些心不在焉,打了招呼,就去树下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怎么样,陶公子,我教你的那个开嗓的方法学会了吗?”武禾子把书用两只手夹着放在膝盖上,很正经的问。   陶恕脸上的红还没完全散去,又被问到功课,他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慌了手脚。   “你告诉我的那个方法根本不对,我回去试了,怎么都不行。”陶恕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却显得有点急,有那么点强词夺理。   武禾子严肃了表情,很认真的问:“怎么不对?你做来我看看。”   不得不说,有些事上,武禾子很认真,认真的近乎严苛。   陶恕在戏曲上也很认真,认真的有点固执。   所以,武禾子让他做来看看,他就做了。   他右腿往前半步半弓着腿,左腿绷直,上半身挺直,右手一个起势,左手往前一送,感觉就是妥妥的马步了。   武禾子看了半天,扑哧一下乐了,不知她打哪儿弄来的柳枝,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那柳枝的枝条啪的一下打在陶恕的左腿腿根儿上。   陶恕被他这么一打就站不住了,人差点没坐地上,再加上她竟是打在他腿根儿上,他有些恼羞成怒。   “你干什么?”红着脸的陶恕怒视着武禾子,吼道。   武禾子并没有因为他的发怒而生气,只是很无奈的说:“你这练的是什么玩意儿啊,要是这么练能练成,那些唱戏的还练什么功。”   扎马步么,总得要姿势对了,才能接着练,他这就纯是花架子了。   “那你说怎么练?”陶恕挺着身子站好了,才又问。   “来,按我说的做。”武禾子循循善诱着,慢慢说。   陶恕心不甘情不愿的按她说的开始做,先是两脚打开,与肩同宽,然后半蹲,两只手握拳停在腰侧。   “练这个可得能吃苦啊,先来半个时辰,我没说行,你就得这么站着。”武禾子继续说。   陶恕刚开始还觉得这么站着没什么,可是站了会儿就有点吃不消,又听武禾子说要站半个时辰,他咬牙切齿,却不肯认输,他不会让她小看自己的。   武禾子笑了笑,翻开自己的书,又继续看了。   那边,许林回过神,正好看到陶恕正在扎马步,那个姿势,怎么看都有点丑,男儿家的怎么能那么站,他想让陶恕别练了,却也知道他阻止不了他。   最后,他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先由他去吧。   20.放不放你走   被督军一嗓子吼着来找人的奴仆,在各处找了一圈,都没找着陶恕,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回报督军时,遇到一个小童子。   那小童子告诉她,少爷在废园。她赶紧往废园跑,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她就推开了大门,却发现院子里不但有陶恕,还有二老爷许林,还有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坐在轮椅上,可她确定坐轮椅的女人不是公馆里的人。奴仆一时间竟是呆住了。   “你有什么事?”还好许林反应快,急忙站起来,沉着脸问道。   “二老爷,督军找少爷去前厅。”奴仆垂下眼皮,答。   许林回身看陶恕,眼中不无担忧。   陶恕已经收了势,武禾子抬起眼看他,他却没看武禾子。   “我娘找我干什么?”陶恕边走过来,边问,对武禾子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并没有表现出慌张来。   奴仆自然不好问,只是一个二老爷,一个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有那个女人。   “今早有位新军长官来了,她走了后,督军很生气,就要找您。”奴仆继续垂着眼皮答。   一听说新军,陶恕不由得下意识的看向武禾子,而武禾子则是继续低头看书,好像都与她无关似的。   不知怎么的,陶恕看到她没有什么表现,反而不安了起来。   她被他关在这里,难道她就不想出去吗?   或者她也不喜欢回到新军去?   种种疑问在陶恕脑子里转来转去,却也不好拿去问武禾子。   “我知道,你回去告诉我娘,我一会儿就去。”陶恕觉得他必须和武禾子说点什么,探探她的想法。   那奴仆稍微抬头看向轮椅里的武禾子,只好点头答应,转身向督军复命去了。   陶恕走到武禾子轮椅前,说:“你听到了,你们新军来人了,你想回去吗?”   他问的很随意,随意的会让人以为他下一句就是:放你回去。   武禾子抬起头,脸上的笑意莹然,陶恕从来没注意武禾子究竟长相为何,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要不是他还要向她学艺,他甚至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可是,此时此刻,当她带着笑容看着他,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其实长的很好看,她没有化过妆,不像戏台上的女演员那样会将自己打扮的妖娆美丽。   她的长相是那种自然美丽,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则太少。她的长相是那种刚刚好的美,很得体,很魅人,很,很出彩的美。   她笑着看着他,她的瞳孔里映的都是他,就好像他是她爱的人,眼中唯有一个他。   想到爱这个字,陶恕忽然就觉得脸上发烧,他,他怎么会想到这里。   “你会放了我吗?”她的嘴唇轻轻吐出六个字。   陶恕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忽然看到她嘴唇轻轻开启,细听却是她在问他。   放了她?如果放了她,她应该也会报仇的吧?   这个女人以前是土匪,现在是新军团长,又被他废了手脚,她能轻饶了他吗?   陶恕从刚才的迷咒里清醒过来,心中忽然冷了下来,即便他们暂时握手言和并不代表他能彻底信任她。   “当--然--不--会!”陶恕俯低视线看着她,慢慢的吐出一个个字。   武禾子耸了耸肩,好像知道会这样。   “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武禾子说完,继续低下头看书。   陶恕瞪着眼睛,她,她,她这算是明知故问?真是。   “二爸,我们走吧。”陶恕直起腰,有点恼,却说不出为什么,只好招呼许林走。   许林担忧的看了眼武禾子,继而点了点头,还是和陶恕走了。   废园的大门慢慢合起,也将武禾子的身影留在了废园之中。    ☆、Section 21-22   21.陶督军的忌惮   对武禾子这种气定神闲,好像她是新军团长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的做派,陶恕很烦恼,但又隐隐的觉得有那么点开心,这开心是为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而这种隐秘的既烦恼又开心的感觉直到到了前厅,看到他妈陶督军,他才意识到他应该,好像是犯了事了。   在客厅里,他规规矩矩的站那儿,脸不敢抬,马虎眼也不敢打。陶督军宠是宠着儿子,但该管教的时候也真的是管教。   许林也跟着陶恕来了,看到陶恕那规矩样,再看陶督军沉着的脸,他也有那么点胆怯,毕竟这事他没跟督军说。其实按道理说薛曲应该和督军汇报的,但这段时间先是丛姝,后来又是曲凌怀孕,操办庆祝的事,薛曲还真就把这茬给忘了。   以致于到巴树薇来要人,他们才都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那废园里还好死不死的关着个大活人呢。   “小恕,你把人新军团长请来作客了?”一想到那新军的副官说什么要是强留他们团长什么的,他们新军姐妹就要生气,就要发火什么的,让陶督军想想就牙疼,这怎么搞的,她在前面打仗,后院居然在给她放火。这火还是她儿子给放的,这让她怎么弄。   陶恕正想着要怎么应付他老娘才能不挨揍,这会儿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就听脑袋顶上传来他娘那稍微有点沙哑的声音,声音不算多洪亮,却足够震慑他这个儿子了。   “呃,娘,是她先欺负我的,我,娘,您不是让薛副官听我的吗?我怎么做,都是您同意了的。”陶恕思想混乱,但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薛副官说过他娘下过命令,说让人听他的,他不仅心中豁亮,立马将这个借口提溜出来用。   陶督军瞪着她犹如牛眼的眼睛看着这个专给她惹事的儿子,她这儿子长的像他爹,但这性格却和自己很像,也就是因为这样,她舍不得对他太严厉,可能也就因为这样,才把他给宠上了天。   陶督军在心里悔不当初,脸上却得做出严厉状。   “我让薛副官听你的,我是以为你有分寸,可你看看,你把人扣在我们这里算怎么回事,啊?赶紧把人放了。”陶督军想的是不跟新军有这方面的纠葛,毕竟丛姝还在荷田,她虽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到底和新军有关。   陶恕这次倒是不轻易听他娘的话了,一则,他的唱腔还没学会,二则,不知为什么想到武禾子要是被放走了,他以后恐怕再难见她。他倒是忘了他把武禾子弄成了半残废的事了。   “我不放!”   “你?”陶督军伸出手颤抖着指着陶恕,一时间只发出一个“你”字来,没能说出其他字来。可见,陶督军被气的不轻。   “小恕,听督军的话,把人放了吧。”许林适时开口,既然督军已经知道了这事,那么,正好借着台阶下,省的以后万一惹出更大的事来,就不是督军强令放人的事了。   可惜许林想的很好,陶恕却不肯配合。   “我不!”他侧过身子,不看陶督军,也不看许林,是硬要留人。   陶督军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作势就要过来打人。   许林看督军真的气急了,连脸都气红了,赶紧推了推陶恕,半是劝,半是警告说:“小恕,快把人放了,啊,要不然督军要是罚你,我可不管了。”   陶恕抬起眼皮儿看了眼许林,又垂下眼皮说:“不放!”   这一下子把督军气坏了,几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陶恕的脖领子。   “督军,您别!”许林以为督军要打陶恕,赶紧上前来挡住陶恕。   陶督军本来对许林除了尊重,还有歉意,可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这事。   “小林,你是不是知道这事?”陶督军虎着脸,沉着嗓子问。   许林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心中隐隐的有点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督军,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会给您惹麻烦,所以,所以我才让小恕把人藏在废园里。”   许林的想法是毕竟督军还念及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于是就把这个黑锅给背了下来,哪里想到陶督军的想法却与他的背道而驰。   陶督军看到许林极力维护陶恕的样子,忽然就想起这么些年是许林在教导陶恕,而陶恕会成了今日这样无法无天的德性,多半都出自许林的纵容。   她越想越气,她是哪里对不起他了,居然教出这样惹祸的儿子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气火攻心,陶督军一把就把许林推开了,这下子的力气不小,许林被她推的一下子磕在旁边的椅把上,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陶恕看到二爸被自己牵连,想上去看看二爸有没有事,却被陶督军扯着脖领子,连扯带拽往外走了。   许林坐在地上,肋下生疼,但让他更疼的却是心,他兢兢业业的教导了陶恕,却让陶督军嫌弃了。   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嗒的就落了下来。可是,哭了一会儿,到底是自己教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就像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不能不管。   他感到肋下没那么疼了,就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他按着肋下,也快步跟了过去。   陶督军拽着陶恕,走大路,绕小道,到了废园大门口,也不敲门,一把推开大门。   武禾子还坐在轮椅上看书呢,听到大门一响,转头看过来,与陶督军打了个照面。   这一个照面,让陶督军下意识的放开了拽着陶恕脖领子的手。   她微微眯起眼来,仔细打量武禾子。   这人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不止是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陶聿走近了几步,又走近几步,然后又后退了几步,似乎不太想印证自己的想法。   就这么进几步,又退几步,到底还是到了武禾子的轮椅前。   武禾子看着陶聿的举动,没有笑,没有变换表情,就只是那么看着。   陶恕不知道他娘到底在干什么,却不敢出声问。   这样沉默了半天,陶聿才开口问:“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嘶哑中带了点颤抖。   这样的娘,陶恕从未见过,所以他没有借着他娘失常时跑掉,而是留下来想弄明白。   武禾子又是一笑,那一笑带了几分隐秘,带了几分毫不在意。   “武禾子。”她的声音低且淡,就好像是很寻常那样。   陶聿皱起眉来,这个名字,连这个姓氏都不对,记忆里那个人分明不姓武,可是,面前的年轻女子又与那个人那么像,怎么可能?   她在脑子里翻出所有有关那个人的记忆,可是,在她的记忆里与那人有关的所有人都与这个姓氏无关。   “你可有亲戚姓季?”陶督军很失态的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她又有点后悔,她其实不该问。   “有!”这一个字让有点心不在焉的陶督军彻底唤回了全副心神,她,这个女人居然说“有”,怎么会有。   “你什么亲人姓季?”不,这个也不该问,如果她真的与那人有关,怎么会说实话。陶督军暗暗懊恼,自打看到这个武禾子,她就有点失常,真是要不得。   “哦,我二姨三大爷五姑奶奶的女婿就姓季,后来还改嫁了。”武禾子说了一大堆饶舌的亲戚,最后那个姓季的却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陶督军听完,才终于听明白,这武禾子在耍着她玩。   瞪着牛眼看着武禾子,陶督军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却发现面前的女人只是似乎恶作剧似的挑了挑眉,咧嘴笑了。   陶督军很愤怒,但这种愤怒,她却不能说出口。   所以这种愤愤然就转向了陶恕,她怒的对儿子说:“以后,你以后不准给我来这里!”   说完这个,陶聿大步如来时一样离开了。   留下陶恕站在那里,一时间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他娘没说要放武禾子走,却说以后不准他来这里,那么,是不放她走了吧。   陶恕其实是单纯的,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荷田,在二爸和母亲的庇护下,只在荷田这块小地方生活,他以为他娘就是一切,他娘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所以,他从未细想他娘前后不一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武禾子看着兀自站在原地有点高兴的陶恕,眼中发散出一种怜悯,单纯真好。   许林跌跌撞撞来到废园时,只看到站在原地傻乐的陶恕,还有低头看书的武禾子,而陶督军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看到这副场景,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把心提起来才好,只是他知道这陶公馆日后只怕还要有风浪,再不会太平。   22.毒计   那头许林在担心着,这边,陶督军已经找到了薛曲,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曲把事情说了一遍,陶督军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知道这事是儿子引起的,并非那个武禾子主动找茬。可是,到底她是个谨慎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所以,陶督军下令道:“多加派人手看好废园,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那里。”   薛曲领命离开,陶督军却心思百变,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让她更加烦躁。   又过了几天,陶督军从外面匆匆回来,直接去了曲凌的院子。   这个时候,曲凌那里也很热闹,他从外面找来伺候他生孩子的人也来了,是个眉目清秀的中年男人,这男人头上包了个头巾,低眉顺眼,还真像个乡下人。他的衣服略显宽大,裤脚在脚踝那儿折了两道,显见裤子是有点长的,他脚上穿的一双青布鞋,鞋子看起来是新的。而一双脚踝却很纤细,皮肤也显得略微白了点,倒不像是先前说的是乡下人该有的皮肤。   不过,曲凌说是,那么就是了,陶督军这段时间倒是对他言听计从。   陶督军先是摸了摸曲凌的肚子,然后才坐下来,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曲凌很是善解人意的让小草去倒了茶过来,就坐到陶督军身边,也不说话,只是轻轻靠着她。   陶督军被他的举动感动,搂住他的腰,在他腰上慢慢摩挲着。   “督军是嫌弃凌儿了?”过了半天,曲凌还是开了口,他撒娇似的问,并不在乎屋子里除了他,陶督军,还有一个刚来不多久的外人。   陶督军寻思了寻思,才开口说:“那个丛姝跟我说想娶咱们小恕,我想不如就把小恕嫁给她。可我也知道小恕不喜欢她,要是强来,我怕小恕会恨我。唉!真是烦呐。”   这几天除了丛姝和小恕的事外,还有那个巴副官,这人可真是够有耐性的,知道她不在公馆里,就去她的办公室,言明要人。   她真是不胜其烦,明明知道这人她是不能放的,却又不能这么明白告诉她。   武禾子,这个武禾子究竟与那人有什么关系,她还没查出来,她不能冒险将人杀了,所以,她能做的就跟她儿子一样,只能软禁。   曲凌听到这里,心里不仅打了个突儿,丛姝,他记得陶聿跟他说过,那丛姝即将上任外交官,而且背景很强大。如果把陶恕嫁给了她,不等于是给敌人增大了筹码。这样的事,他可不会那么傻的去做。   他更加贴近陶聿,柔声说:“督军,你看小恕是咱们家现在唯一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子,都说男孩子要富养的,既然那位丛小姐那么喜欢咱们家小恕,都说要娶他了。那不如就让她多追求咱们小恕一段时间,反正,容易得手的,人家也不会珍惜。”   曲凌太懂得女人的心思了,要不到的固然珍贵,但如丛姝那样的女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对陶恕,那位丛小姐或许不过是新鲜,时间一久,她终究会放弃,也总会有新的猎物让她去追求。   陶督军听曲凌这么一说,紧皱的眉目终于放松。   “看来我身边还埋伏了一位军师啊,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军师啊,你再帮我参谋参谋,你说最近那个新军的副官总是烦着我,我该怎么解决她呢?”即便再宠爱曲凌,陶聿也没有把自己的忧虑全部说出来,只说陶恕把人困在废园闹着玩,而那个新军副官不厌其烦的来要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曲凌心中自然明白,一听陶督军说到这个,状似无意的说:“那督军想放人吗?”自然是不想。曲凌在心中默默答。   “这个,小恕惹了那么个人,虽然是新军的团长,但我也是一方督军,总不能任由他们摆布。我打算等过了这段再放人。”   曲凌好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略微沉思了会儿,才说:“怪不得前段时间我出去散步的时候就能看到林哥哥总往废园去,我还以为林哥哥只是无聊去散步。”   陶督军听曲凌这么一说,眉头再次皱起来,心中很是不痛快。   “督军,凌儿有一个办法,不知道督军可舍不舍得。”凌儿媚眼如丝,就连这一惊一乍的都显得那么勾人。   陶聿扶住他的腰,问:“凌儿有了好办法?那你尽管说来,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这,我听说他们新军可是有军规的,不能淫人夫,淫人子,这都是砍头的大罪。”凌儿想了想说。   陶聿点了点头,说:“的确,新军那边虽然刚建军,不过纪律的确都是很严明的。”   “那,那个巴副官不是总上咱们府上要人吗?我看她未必真是想要新军团长,说不定她是看上谁了呢。”凌儿稍稍垂下眼皮,慢慢说。   陶聿将他的话寻思了一遍,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但再想了一遍却慢慢寻思过味儿来了。   如果想让那个巴副官和他们站在一条船上,唯有拉她下水,但怎么拉呢?不能用武,用钱恐怕也买不通,看那巴副官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凌儿,你是说用后院的那几个?”后院的那几个男人,她也好久没去碰过了,差不多都要被她忘了。只是用那些男人真的管用?   凌儿等了半天,却等来陶聿来了这么一问,他在心里翻白眼,果然是个蠢货。   “当然不是。督军,您想,后院的那几个,充其量和我一样是个侍儿,林哥哥就不同了,他可是您用轿子抬回来的爷。再说,林哥哥总是去废园,废园里可是关着那个团长吧,这么长时间,他去那里,他们……”凌儿聪明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陶聿听到这里感觉已经心领神会,但也恰巧是这个心领神会让她更加愤怒。她的男人不但去废园见别的女人,说不得已经做下了苟且的事。   “督军,林哥哥这样真的很不好,不过,好歹是咱们督军府的人,而且他可是您的二老爷,如果,如果那个巴副官动了二老爷,您说她还好意思再打扰您吗?她就不怕军法,不怕军规吗?”凌儿继续煽风点火下去。   陶督军转头看向凌儿,那眼中已经冒了火,而凌儿则是乖顺的垂着眼皮,好像他也是迫不得已。   陶督军慢慢抹了把脸,心中忽然大跳起来,许林也算是督军府的老人了,在陶恕的父亲去世后,她就娶了他,他一直都很安静的呆在府里,甚至安静的教导她的儿子。   可是,他怎么会?还有曲凌的提议。   “让我想想。”陶聿忽然放开搂着曲凌的腰的手,站了起来,边喃喃的自言自语着。   曲凌冷眼看着慢慢走出房间的陶聿,心中在冷笑。   陶督军走了,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手臂揽住曲凌。   “凌儿,我真是爱死你这机关算尽的样子了。”一个沙哑的似男似女的声音在曲凌耳边响起。   曲凌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转头看向揽住自己的人,正是刚才在屋里扮哑巴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摘下头巾的男人有一头乌黑长发,他,或者她到底是谁?   曲凌看着这人清秀的脸,忽然有些茫然,他下意识的按住肚子。   而揽住他的人,也随着他的动作,手抚上了那肚子。   “孩子还好吗?”不男不女的沙哑声音再次响起。   曲凌忽然咬上了这人的嘴唇,她,只是想到孩子吗?   而那人被他这么一咬,动了情似的,急切的回应着。   陶督军不会想到,她匆匆离去,他的男人自有别人来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这篇文会拉长一些,另外两篇可能会延迟更新。 ☆、Section 23-24   23.是朋友吧   陶恕最愿意去的就是客院,找南山月,聊天也好,聊戏也好。   中秋节将至,南山月自然是忙的,除了给督军府唱堂会,他还有别的地方要表演,所以就算陶恕想找人,也蛮难的。   陶恕和南山月完全是两种类型,前者有一点娇蛮,有一点霸道;后者则是如清风明月,宽厚大度。   这两个人说起来,实在无法能成为朋友吧,可就是在那次喝了一顿酒后,陶恕就把南山月当成了朋友。   这两天,他用了不少办法找南山月,可惜都是他后脚到,人家前脚走。不过,他还是有办法,让七枚去盯着,所以当七枚兴冲冲跑回来说南山月还没走,陶恕赶紧跟着七枚往客院赶。   等他到了客院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南山月正在和丛姝说话,南山月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或许是因为唱戏的关系,在他举止动作里,难免带出了那份优雅。   他与丛姝说话得体,笑容也十分熨贴,丛姝那样的女人是从国外回来的,自然是很少接触戏曲。   现在,她有机会看到算是戏曲名角,多少带了些看新鲜的意思。   南山月呢,人随和,不像陶恕那么娇,那么刁,和人说话也和风细雨,这就让丛姝又见识了另一种朝中男人。   陶恕看到两人说的似乎很愉快,心中有些不喜,倒不是他喜欢丛姝,只是觉得好像南山月背叛了友情,投入了敌方阵营。   这么一想,原本高涨的心情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七枚,我们走!”看到那边不知道丛姝说了什么,南山月掩唇轻笑的样子,陶恕的心情更加郁郁。他招呼了一声七枚,自己先转身走了。   这边,南山月正在和丛姝说到戏曲大家们的趣事,他眼角扫到了院门那里的人,只是视线调过去时,那里的人已经走了。   “怎么了?”原本半侧着身子,背对院门的丛姝看南山月看着那里,也转过头去,没发现那里有什么不妥,才问。   “哦,没什么,刚才好像是看到一只小猫跑过去了。”南山月微笑着说。   丛姝挑眉,不由得一笑,说:“南老板还喜欢猫?”   南山月摇了摇头,说:“不,我觉得猫太过于有灵性,不是我们这种凡人能养的起的。”   丛姝没想到这男人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稀奇,一般男人好像都蛮喜欢猫的,还觉得养一只纯种的猫,是一种高贵身份的体现,他不这么认为?   “猫不像狗那么认主,猫更像是人的主人,而不是宠物。我不太喜欢这一类的动物。”南山月在丛姝问出了这个问题后,如是答。   丛姝在他回答完后,眸光一闪,似有所动,但很快那闪动的光便被客套所掩盖。   “南老板还真是与众不同。”   南山月摆了摆手,说:“是丛小姐谬赞了。”   ----   陶恕从客院出来,心情不怎么好。他的朋友不多,南山月这样,他现在又不能出去,只好满陶公馆转悠。   最后却走到了废园,废园已经被督军的人看守了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督军很可能会终生□□武禾子。   陶恕站在离废园不远的地方,心情不知怎么的越发的沉重了起来,这样的心情以前没有过,这个时候忽然就生了出来。   “我想去看看武禾子,七枚,你帮我把看守引开。”陶恕站在一棵大杨树下,看着废园的那道门说。   七枚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心中正在忐忑,忽然就听他家少爷来了这么一句。他转头看陶恕,陶恕却看着大门那,没有注意他。   “少爷,督军不许你来这儿,咱们还是回去吧。”七枚劝道。   陶恕要是听劝,大概就不是陶恕了。   所以他转过脸看七枚,脸上很严厉。   “我娘只不过是在罚我,所以才说不许我来这儿。再说,武禾子还没教会我怎么唱那个唱腔呢,我不去找她学,我不是亏了。”   陶恕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是的,这段时间他给武禾子带了多少好东西呀,为的不就是能学到那个唱腔,现在他唱腔还没学会,怎么能就放弃了。   七枚有点无奈,他小没错,可不傻,他家少爷分明就是没地方可去了,才要来这里的么。   “七枚,你不听我话了?”陶恕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做对,怎么就不能有人听听自己的心声呢,他不想做一个只在家里带孩子的男人,他不想像二爸,甚至公馆里其他男人那样只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喜欢,就不像自己了。   他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连这点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这,”七枚沉吟了沉吟,最后只好咬牙答应:“好,少爷,我去,我把门口那两个人引开,你可得快点出来。”   他就是欠了他少爷的,所以这辈子注定了要当牛做马的还。   陶恕因为七枚答应了,心里很高兴,站在树下等着。   等看到七枚果然把人引走了,他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推了门进了废园里。   被□□在废园的武禾子很平静,不吵不闹,此刻,她正坐在院子里边赏落花,边看书。开始,是许林拿了一些书来,后来,陶恕也会带来一些书,什么都有,天文地理,历史杂学。   她呆在废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也就剩下看书,赏花了。   听到门被推开,武禾子转过轮椅,正好看到陶恕走了进来。   武禾子第一眼看到陶恕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有那么点俗,不过,他胜在好看。眉眼之间自带风情,再加上两人后来又来了那么一出。对陶恕,武禾子是觉得有趣多过仇恨,是她有自虐倾向?其实也不是,只是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相识,相煎,却又相惜。   “陶公子不怕令慈惩罚?”武禾子唇角带了笑意,这小子会来,虽在她预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他对戏曲的痴迷,他早晚会来,之外的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故地重游。   “哼!我娘她才不会罚我,她,她不过是生气,你懂不懂?”陶恕很开心,看到武禾子还在这里,她没有跑,没有消失,他在公馆里呆的太难受,又看到南山月和他不喜欢的人相谈甚欢,他就更加郁闷。   他以为他的朋友该和他同仇敌忾,怎么,怎么能和那个人聊的那么开心。还好,武禾子还在这里,她没有改变。   “懂!陶公子是陶督军的掌上明珠么,怎么会真的忍心罚你。那,今天还要学那个唱腔吗?”武禾子把书放在膝上,继续问。   原本的椅子,小几和小凳子还在院子里。   陶恕选择坐在小凳子上,这样,他反而有种安全感。   “我今天,不想学。我,我想问你,你有朋友吗?”陶恕低头寻思了一会儿,才犹豫的抬头问坐在轮椅里的武禾子。   武禾子对陶恕的问题感到诧异,她一直以为陶恕是一个养尊处优,被娇惯的大少爷,没想到他也有这么细腻的情怀。   朋友?   “没有!在山里,我有我的一群不是亲兄弟姐妹,却胜似亲兄弟姐妹的兄弟姐妹,他们不是朋友,而是同伴。他们和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流汗流血。”武禾子遥想着曾经一起驰骋的姐妹,忽然觉得好想念那些一起的日子。   陶恕看武禾子微微出神,他也沉默了。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朋友,甚至他连自己亲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从小的记忆里,似乎就是二爸和那些佣人,二爸喜欢唱戏,也教他唱。后来,他也爱上了唱戏,直到发展到偷偷去戏园子里唱戏。   朋友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很新鲜,只是新鲜过后给他留下的也是疑惑。   难道朋友不该挚诚相待,不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我,我不懂,我也没有,没有同伴。今天,我以为是朋友的人却和我不喜欢的人聊的很开心。是我对他不够好吗?还是,还是我不好?我以为朋友就该赤诚相待,不应该有欺骗,不应该,不应该背叛。”陶恕双臂圈住自己的双膝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无助。他不知道该把自己心中的困惑以及难受说给谁听,武禾子被困在废园里,她不会出去,也不会把他的话说给别人听,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这么安心的说出来。   武禾子对于陶恕的话显然是感到意外的,她打量陶恕,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她没想到那个无情无义,甚至绝情断义的人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同时,她心中久久封存的一块也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悄悄融化了。   “很多东西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你懂吗?算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吧。”武禾子并不会哄男人,在她差点说出了一些真相之前,她收住了话头,然后笨拙的转移了话题。   正沉浸在被朋友背叛的烦恼里的陶恕听到武禾子说什么好东西,才愣愣抬头。   当武禾子看到陶恕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失落时,不知怎的,她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她赶紧收拾心神,换上一副笑脸。   “是什么呀?我们陶公馆什么没有,你能给我看什么好东西?”陶恕又恢复了那种鼻孔朝天,督军家大少爷的面孔,前一刻好像被人遗弃,下一刻却又像是高贵的猫咪,踩着高傲的步伐不肯回头看自己的仆人一眼。   武禾子忽然想到猫,她不仅在心中暗笑自己,真是疯了。   带着陶恕进了屋,武禾子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她的动作虽然并不怎么灵活,但好在还算自如。   陶恕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发现在抽屉里放着一艘船,那是用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刻成的。   又走近了点,陶恕在武禾子的示意下,把那艘小帆船拿出来。   船刻的并不算多么精致,但船帆,船桅,就连船边沿都栩栩如生,最让他瞠目的是船上还有几个小人,人物面孔并不真切,却能看到是一身船工打扮。   “这,这是你刻的?”陶恕将小帆船看了一遍,然后惊奇的提问。她的手都那样了,居然能刻出这么小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陶恕并没有发现一个已经废了的人为何能有这样的刀工,就算练习,也不可能这样的。   武禾子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总不能一直让人照顾,最近我在练习手腕的灵活度,那个是个失败的作品。”   她有点遗憾的样子,陶恕却如获至宝,这么好的一个东西他是第一次见,他,他很想要。   “那,那你能把它送给我吗?你放心,我不会白要它,我会让我娘给你找好大夫,把你的手脚治好,我娘认识很多人,她一定能找到能治好你手脚的人。”此刻的陶恕是发自肺腑的说这些话,武禾子看着他急切的想要证明的样子,也相信他。   “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了,不过,不需要找医生了。”武禾子如是答,好像那不过真的是个小玩意儿。   陶恕抱着那小帆船喜不自胜,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朋友的礼物,他们应该是朋友吧?   “朋友?当然好啊,只要你不介意以前的事。”武禾子笑着说,那话意有点促狭。   陶恕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人之间那算得上坦诚相见的一次,脸刷的就红了。   “我,武禾子,你无赖!”陶恕的语气带了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撒娇味道。   武禾子只是纵容着他的撒娇,她微笑的看着他。   “少爷,少爷,时间不早了,咱们快走吧!”七枚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脸上都是汗。   陶恕看了眼武禾子,这次却很是乖顺的和七枚走了。   武禾子坐在轮椅上看着门开了,又关上,原本的笑容慢慢收敛。   朋友啊,可惜了。   24.转变   中秋节过后,戏班子离开了陶公馆。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而陶督军自打中秋节后,倒是有了些改变,她开始时不时的去许林的院子留宿。   对许林来说,这样的改变喜忧参半。   以往他是习惯了被冷落的日子,忽然一下子,陶督军对他热情了起来,他反而不习惯了。   晚上,陶督军会到他房里,跟他说说话,到了就寝的时候,督军对他也是热情的很。   许林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新婚的那段时间,他的脸色也慢慢红润了起来。甚至有时候,督军会让他唱上几段戏。   在武禾子的事上,陶督军说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那都是陶恕任性造成的。那天,对他那么狠,也是因为气急了,让他不要生气。等过段时间,会正式送武禾子回去,并道歉。   许林没想到督军会为这事向他解释,他怎么会跟她生气呢。   陶督军还说等曲凌的孩子生下来,就过继到他的名下,如果他愿意,他就是督军府的大老爷。   这么这么多好听的话,陶督军毫不吝啬的说了出来,虽然许林对她的一些话是不怎么信的。   但一个女人肯在百忙中,为你做那么多事,还承诺了一些事,他还怎么会怨,会恨呢。   许林甚至想过如果曲凌肯把孩子过继在他名下,他会劝督军让她给曲凌一个名分,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男人往往会因为女人的甜言蜜语而忘了某些事,甚至他们会相信一旦女人对他们好,就会是永远。   所以,当那天,巴树薇巴副官再次上门要人时,督军将许林也一并请了过来,说是要好好招待巴副官,也是让许林正式在外人面前以男主人的身份露面。   许林真是既惊且喜,他找了最好看的衣服穿上,还涂了胭脂,头发也重新梳理了。    ☆、Section 25-26   25.入套   这一天,外面的天空很蓝,偶尔有云飘过。   一早,丛姝就到了陶公馆,说是邀请陶恕游湖。   陶恕心里是抵触的,毕竟,荷田哪里有什么,他都知道,差不多也都玩过了。可是,陶督军一拉下脸来,陶恕也不敢造次,只好乖乖跟着丛姝出去了。   陶恕走后不久,巴树薇就到了,坐在客厅里等着陶督军的时候,她都想过了,今天或许又是要空手而归的,但那无妨,她有的是时间,就怕她陶督军没这个耐性。   “让巴副官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这一次,巴树薇没有等太久,大约就是三个小时左右,已经接近中午的点,陶督军就出来了。   巴树薇挑了挑眉,还真是意外了呢,平日不等到晚饭,除了一些更换茶点的仆人,都不会有比较重要的人物出现。   “陶督军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巴某怎么敢怪罪督军。”巴树薇站起来,抱拳回礼。   陶督军脸上笑的见牙不见眼,真是端的一派和气。   她今天穿了一身便服,倒是与穿军装时不同,很和气,在她走进大厅时,她身后还跟了个男人。   巴树薇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又坐了回去。   陶督军看巴树薇很自然的坐了回去,脸色有一点不好,但又马上露出笑容。   “来,我给巴副官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许林。小林,还不见过巴副官?”陶督军热情的为两方做了介绍。   巴树薇只是点了点头,许林对这位巴副官的观感只能说停留在莽妇的位置上,不过,陶督军说他是她的先生,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所以也不计较巴副官的无理,还很客气的福了福身子。   “巴副官这次来,为的是什么事啊?”陶督军和许林坐了上座,陶督军先开口,话意分明就是故作不知。   巴树薇心里骂着老狐狸,面子上却不能动怒。   “巴某这次来,还是为我家团长的事。已经这么久了,不知道督军是否查明了团长的去向?”   陶督军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随即又恍然大悟,说:“贵军团长不见了?哦,哦,对对,巴副官上次说过,看我这脑袋,最近事实在太多了,差点忘了。我已经问过犬子,他说不曾请武团长来作客,更不曾与武团长见过。这其中,只怕真有什么误会。或许武团长是因为别的什么琐事,还没有回来也说不定。”   陶督军一席话说下来,有根有骨,好似巴树薇只是因为要找茬才编了那么个借口。   巴树薇心里暗暗运气,却只能运在心里。   “陶督军这么说可不对,那天是有人看到我们武团长被人请到这里来的,要是督军一定要说我们团长不在贵府,那我只好回去召集姐妹们亲自上门来找了。”   她陶聿觉得新军好欺负是怎么着,她虽然还没有惊动团里的人,但她相信要是她说武禾子在陶公馆,那些跟着武禾子的土匪定然会来她陶公馆大闹天宫。到时候,只怕她陶聿也不好收场。   陶聿沉下脸,但随即又笑了。   “巴副官真是爱说笑,说有人看到,那也要把人带来对质吧。不过,要不这么吧,已经中午了,巴副官一定还没有用饭。这么些日子了,一直没好好招待巴副官,今天就请巴副官在鄙府做客,误会都是能解开的么。”   这么一席话既不卑也不亢,还让听的人似乎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巴树薇不傻,看到陶聿脸上不怎么真诚的微笑,就知道这人可能又想耍什么花招。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不能在陶督军身上打开个缺口,想找到武禾子很难。   对陶公馆,她不熟悉,想潜进来查探一番,也不太现实。这些日子,她到陶公馆,大多就是枯坐,根本没机会见到陶督军。   今天,这陶督军却主动出来了,不知道究竟藏着什么阴谋,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如果不走进去,又要如何破解这个谜题。   “那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巴树薇微微一笑,也不拒绝。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巴副官,请吧!”陶督军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巴树薇也站了起来,与陶督军一起往饭厅去。   许林只是很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陶督军说要宴请这位巴副官,让他也去作陪,他只当是陶督军真的对他上了心,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陶督军所说的一点家常便饭,到了饭厅一看,却丰盛的可以媲美满汉全席。   都说宴无好宴,巴树薇可加着小心呢。   每次倒酒,巴树薇都看的仔细,同一壶酒,仔细看没有机关。   菜则是等陶督军吃了第一口,她才动筷子。   许林坐在一旁陪着,时不时给两个女人倒酒,用公筷给客人夹菜。   巴树薇看了眼坐在陶督军身边的男人,看的出男人是用心打扮过的,可能不年轻了,但却别有一番风情,他的眼睛虽然低垂着不敢和陌生人对视,但每次看向陶督军时,那眼中似乎都藏了情意。   巴树薇忽然就有点羡慕,她从小参军,一路刀枪剑雨,即便到了现在不打仗了,她也从未从哪个男人身上感受到面前男人那般的情意。   也许是她天生冷情,感受不到?   她自己都在自己心里发出一声嘲笑,她就是个武器,上面让她打哪儿,她就打哪儿。对男人,她不过就是发泄一身没处发泄的精力,哪里曾真心感受过他们的感情。   罢了,既然不曾奢望,现在又何必羡慕。   她将眼前的酒一口喝尽,选择投效新军,那么她这余生的信念就是这个了吧。   “巴副官,请多吃点菜。”耳边传来温柔的嗓音,巴树薇抬起眼皮,男人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金针菇,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男人依然微微垂着眼皮,只是那柔软的声音,再加上修长干净的手指,不由得让她一阵晃神。   半天,她才晃了晃脑袋,以往喝酒,她从未醉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有些混沌,难道是酒?   她端详了一阵酒杯,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她一阵自嘲,当兵当久了,以为谁都是两面三刀的人。   “多谢许先生!”巴树薇淡淡开口,声音却不似先前那么稳定。   “小林,还不敬巴副官一杯,她将来可是咱们荷田数一数二的人物。”陶督军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巴树薇只听那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应允了一声,便又近了些。   “巴副官,许林在这里敬您一杯。还希望将来巴副官能多关照我们督军府。”许林端起酒杯对有些木然的巴树薇说着,然后一饮而尽。   巴树薇停了半天,才慢半拍的端起酒杯,也喝了个净。   “看看,看看,巴副官多给我们面子。小林,巴副官醉了,你还不扶她去客房休息一下。”陶督军继续吩咐。   许林刚刚喝完酒,他并不怎么善酒力,但奈何是督军吩咐,他从不曾违背过督军的意思,唯一出格的也就是武禾子的事了。   现在,陶督军让他扶一个女人去客房,她是什么意思?   “小林,我的好小林。刚才你也听到了,她说要让新军那些兵到我们公馆来搜人,你听的下去?”陶督军看出许林的犹豫,她怎么能让他退缩,所以立刻说。   许林还是有些犹豫,他虽然因为督军最近的爱护,心里很开心,但与这个巴树薇有近距离接触,他还是无法坦然的去做。   “小林,院子外面的人我已经撤了,这位巴副官来我们这里的事没人知道。我觉得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像对武禾子一样,把她软禁起来。我现在没什么力气,就得麻烦你替我一趟。成吗?我现在也就剩下你可以信任了,这督军府里上上下下的,我还能信谁。”陶督军马上改变策略,采用了哀兵政策,身子半倚在椅子里,面色也潮红着,看起来真的已经醉的不行了,又有点失意的样子。   许林最是心软的人,对陶恕如此,对陶督军更是这样。   看到陶督军真的好像已经醉了的样子,再听陶督军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论,他刚才的犹豫反而烟消云散了。   “好!既然督军需要我,那我就去办。”许林点头答应,他已经把此身托付于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他走近已经醉的趴在桌子上的巴树薇,伸出手拉住她一只手,她的身子很热,手也很热。抓住她的手,他只觉得发烫,有那么一刻,他想放开,却因为陶督军的话,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吃力的把人架在肩膀上,在陶督军殷切的期望里把人一步步的往外架去。   等许林把巴树薇架走,陶督军立刻坐正,她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粒棕色药丸,就那么干咽了下去。   马上,她潮红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这边,许林架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巴树薇进了客房,只是刚到客房,把人放在床上,许林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出现了空白。   他甩了下脑袋,人忽然忽悠了一下,他赶紧扶住床柱。   而床上的人低低的呻/吟了声,许林抬眼看过去,发现眼前有一些模糊,胸口也开始发热。   他放开床柱想离开这里,松手的那刻,人踉跄了下,差点倒下,却被一个温热的怀抱给抱住了。   他挣扎了下,却发现根本挣不开。   “热--”   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声音,还是别人的声音,他只是觉得在那个温热的怀抱里,他胸口的热在慢慢散去。   然后,他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就晃动了起来,之后,他只觉得脑子里满是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身体的感受那么真切。   脑子里就像是在放烟花,一会儿鲜艳,一会儿暗淡,而身体在不停的被人折磨着,一会儿升上了天空,一会儿就像在油锅里煮着,难受,却又从那难熬里感受到了愉悦。   “呃--啊--”他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其他的都成了多余的辅助。   有人摆布着他的身体,一会儿仰着,一会儿趴着,他感受着各种姿势,却好像都不知疲倦。   26.要挟   下午,陶恕回来了,手上拎了好几个纸包,这是他给二爸和武禾子买的礼物。他以前很少知道孝敬二爸,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才发现二爸甚至比他亲妈对他的照顾都多,他该多孝顺他。至于武禾子,应该是顺便吧,毕竟他收了她那个小帆船的礼物。再说,这些钱都是丛姝花的,谁让她要来找他,他不把她兜里的钱花干净,她都不知道他的厉害。   所以,一到陶公馆,他就兴冲冲的跑去找二爸,结果却被冬草告知,许林和督军招呼客人去了,还没回来。   陶恕不知道什么客人还需要二爸和他娘一起招呼,他先回自己院子把给武禾子的东西先放下了,然后才跑去前院找二爸。   刚到大厅门口,就看到他娘正领着几个家丁要往外走。   “娘,你们干嘛去?”陶恕有点纳闷,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干嘛,再看看他娘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小恕,你回你院子里去,我要去捉奸!”陶督军哼了一声,吩咐陶恕。   陶恕瞪大了眼睛,捉奸?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督军府和人通奸,难道是曲凌?这么一想,陶恕不仅有点兴奋,他早就看那个曲凌不顺眼,娘还那么宠着他,看来,有好戏看了。   “娘,我也去!”陶恕一向无法无天惯了,有好戏,他一定要插一脚的。   陶督军看了看陶恕,稍稍压下怒火,冷着声音说:“小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回去!”   陶恕咬了咬牙,不敢再吭声。   陶督军很满意他的顺从,带着人走了。   陶恕站那儿,转了转眼珠,他要是能听话,就怪了。   他悄悄跟上他娘,到了客院。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从客房里传来喘息声,那声音有些压抑,有一点说不出的,说不出的难受?   跟在后面的陶恕听着这个声音,身子不由得一颤。   跟到这里,他忽然有点想退缩了,可是天生骨子里的好奇还是没让他却步。   陶督军走到客房门口,哗啦一下推开了门。   门里弥漫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味道,陶督军大步走了进去,床上的人似乎对这一切无所觉。   交缠的人还在做最后的冲撞,啪--   是陶督军挥出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了上面的人脸上,那人头发已经乱了,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被打了这一巴掌,身下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打了个哆嗦,好像这个时候才有了神智。   交缠的双手放开,半跪着的腿一下子就瘫了。   陶督军挥了挥手,跟着的一个家丁拎来一桶水,一下子都浇在了床上的人身上。   被冷水浇了一身,如果还没有清醒,那可能只能是死人了。   陶恕是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场面有一点混乱,而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比如交缠的身体。   只是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被浇了一头一身水的两个人。骑在女人身上的分明是他的二爸,那个温柔如水,却从未抱怨过的男人。   而渐渐清醒的女人,那女人,他瞪大眼睛看时,他是有点印象的,正是武禾子身边的那个副官,叫巴树薇?别人都叫她巴副官。   现在的巴副官很狼狈,光裸的身子因为被浇了一桶水,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光。   许林被那一巴掌打醒了,他懵懵然,但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正骑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他对准了焦距,居然是那个巴副官。   他的腿一下子软了,顾不得许多,他连滚带爬的爬到床里,抓起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他还在懵然中,脑子里是一片浆糊,他无法做出最正常的反应。   巴树薇则是被那一桶水彻底浇清醒了,没有被子遮身,她也无所谓,都是女人,她也没必要在乎。   她坐起来,身上还有些酸软无力,她看到陶督军那刻,就明白了,她被人设计了。   她幽幽的转向身边,心中不由得一阵嘲讽,果然是这个男人。   果然,只是她开始并未设防,也没想到陶督军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巴副官,你怎么能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淫人夫婿,是要杀头的?”陶督军首先发难,厉声问。   巴树薇靠着床柱坐着,她身边的男人大概也没想到被自己的女人利用了吧,真可悲。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知道此时,她没有选择,被人设计,被人当场抓住,那么,她要想活着,就得听人摆布。   “这不是陶督军希望看到的吗?”巴树薇并未因为当场被捉而感到尴尬或者紧张,她既然已经知道被人设计,还紧张什么呢。   陶督军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虽然一开始并不想用这个法子,但很多事只能说都是逼出来的。   “你说的什么鬼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词穷,陶督军来了这么句。   “说吧,你想要什么?”巴树薇挑起眼皮,淡笑着问。   陶督军看巴树薇似乎真的要妥协了,只摆了摆手,让家丁退出去。   而陶恕早在刚才家丁拿水泼了人之后,就退出去了。   客房,等所有家丁都退去后。   陶督军却换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我的男人滋味不错吧?我让你享用了我的男人。那么,你总是要为我做点事的。”   巴树薇就等着她提条件,而她却又分明能感受到身边男人情绪的起伏,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事,他在颤抖。   “好说,督军倒是可以说说想让我干什么?”巴树薇抬了抬手,请陶督军说。   陶聿并没有注意许林什么感受,只是自顾自的说:“武禾子的确在我手里,不过,她和我有一些私人恩怨,我不能放了她。我想巴副官做的就是向你们的上级打个报告,就说武禾子在剿匪中阵亡了。让他们任命我做荷田新任团长,巴副官也请放心,一旦我当了新军团长,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这是她反复想了很久的事,现在,或许唾手可得了。   巴树薇眼中眸光变深,她还真是胃口很大。   “好!不过,督军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才好。”巴树薇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她要知道。   陶督军愣了下,没想到处于劣势的巴树薇居然还要提条件,罢了,就让她做个垂死挣扎好了,反正答不答应都在她。   “巴副官请说。”   巴树薇又看了眼床里的男人,他居然什么都不想说吗?   她又转回视线说:“我要这个男人。”   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急转直下,巴树薇居然会要许林。   不管陶督军,还是许林,都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   陶督军这时才看向床里的男人,男人垂着头,头发上还滴着水,被子上也被水滴湿了,他裹着被子还打着哆嗦。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啊,他千不该,万不该让陶恕去招惹武禾子,还隐瞒她去照顾武禾子。   而既然他已经被巴树薇占了身子,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那么,若是还想留他一条生路,似乎也只能让他跟着巴树薇,或者,他还可以做她的眼线。   不过片刻功夫,陶督军已经打了一圈算盘。   “这有什么,破鞋,我督军府是不会再留了。”陶督军轻易答应了,却还有但书:“不过,为了你我都好,巴副官还是给我写个保证书比较好。”她可不做赔本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小问题,修改一下。 ☆、Section 27-28   27.武禾子的猜测   在客房见到的那一幕让陶恕既感到震撼,又让他无法接受。   那是他从小当作父亲的男人,他,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背叛母亲,他看到他骑在那个女人身上的时候,已经颠覆了他所有的观念。   他捂着嘴,只觉得胃部胀痛难受,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吐出来了。   他漫无目的的跑着,他不知道他要跑去哪里。   当他被大门口的卫兵挡住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跑到了废园。   他现在亟需找一个能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的人,七枚不行,而二爸……他努力克制着胃部的难受,板着脸,喝道:“我要进去!你们让开!”   两个卫兵相对看了眼,其中一个卫兵很为难的说:“少爷,督军有令,不能放你进去。请少爷也别为难我们吧。”   陶恕哪里肯听,他咬了咬牙,伸手就要推卫兵。   那两个卫兵哪里敢和陶恕动手,看他伸手过来,只好让开。   陶恕狠狠呼吸了一下,用力推开了大门。   武禾子正坐在地上,手指灵活的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用它们来作为排兵布阵的道具。   门呼啦一下被推开,也吓了她一跳,下一刻,她立刻将花瓣拂乱,好似那就是掉落一地的花瓣,她自己则是继续当一个残废,只是现在坐回轮椅,就会露馅,她就那么坐在地上,没动。   陶恕捂着嘴大步走进来,转身又把门关了。   武禾子挑眉,他这是彻底不怕她了,还关门?   说实话,这些日子的相处,陶恕的确已经对武禾子放下了心防,或许是因为看到她已经变成了残废,再也威胁不到他,也或许是因为对她有了改观。   反正,在他受到了视觉上,甚至心灵上的打击之后,他竟是下意识的到了这里。   看到武禾子坐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还有些无奈,陶恕难免被分散了些注意力。   “你干什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忘了胃部的胀痛难受,陶恕放开手,立刻蹲了下来,问。   武禾子耸了耸肩,笑着说:“我看那些花瓣挺可怜的,也想学着林黛玉葬个花什么的,哪里想到这手脚不利索的就掉下来了。”   陶恕脸色还泛着白,他听到武禾子这么一说,心里那股隐隐的难受又起,他站起来转到武禾子身后,两只手伸到她腋下,用力,竟是也把她托了起来,轮椅就在旁边,他半扶半抱的把她放回了轮椅。   而她发间散发的洗头水的味道,让他忽然有些恍惚,但马上就回过神来,脸上有一点发烧,倒是刚好把那白给盖住了。   放下武禾子,陶恕拍了拍手,以这样的动作来掩盖自己脸上的烧。   武禾子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她用手腕把毯子拉过来,盖在自己腿上,才问:“刚才你怎么了?”   陶恕被武禾子这么一问,才想起他为什么来,那股恶心的感觉又起来了。   他赶紧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冷。   武禾子见他已经可以这么不拘小节了,在心里摇了摇头,她对这个督军家的少爷实在是不理解,他一会儿任性的可以杀人,一会儿又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碎。   “快起来,地上湿气重。那边有垫子,拿过来再坐。”武禾子提醒他,陶恕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却也听话的站起来从椅子里拿过一个厚实的垫子铺在刚才的地方。   刚要坐下时,他才发现这垫子是二爸房里的,他不由得又是一阵难受,外加心慌。   他坐了下来,沉默了起来。   武禾子更加纳闷,这少爷不会是到这里发呆的吧。   “你穿的这么漂亮,不会是专门给我看的吧?”武禾子死性不改,又开始调侃陶恕。   “你?”陶恕回过神,几乎是本能的瞪了武禾子一眼,然后眼中黯淡了起来。   男人,从来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二爸的苦楚,他能体会一点,但他毕竟不懂他的感情,所以没办法说感同身受。   今日所见,是否属实,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二爸的确和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武禾子,问:“女人是不是总喜欢喜新厌旧?”   她们都是女人,应该知道吧。   武禾子听到这么一问,难免有些好笑,却又不能真的笑出来,否则,一会儿这位少爷更得瞪她了吧。   “我说陶公子,你是不是受了刺激呀,还是你喜欢的人,又喜欢了别人?”武禾子只当是小儿女无病/呻/吟,只是没想到她前半句却是说中了。   陶恕很生气,他是拿她当了朋友的,哪里想到她又口无遮拦,任意调笑他。   “你个莽妇,你就不能有一句正经的吗?”   武禾子看他沉下脸来,的确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赶紧正了脸色。   “是是是,我是莽妇。在我看来不是女人都喜新厌旧,只是没有放入感情罢了。感情不深,自然收放自如了。”武禾子煞有介事的分析起来,可是她自己的感情都是个空白,又哪里做的准。   陶恕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稍稍有些了悟,却还是无法将那郁闷之感驱散。   “我担心!”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武禾子知道他想找人说话,便又接道:“担心什么?”   陶恕捡起一把花瓣,男人就像这落花,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我不知道我娘会怎么处置二爸,我……”他的声音有了一些哽咽,这么多年府里只是进人,却从未有人出去过。而二爸是在这府里时间最长的人,陶公馆里大大小小的事差不多都是二爸在打理,这次,他娘会怎么对二爸?   娘会杀了二爸吗?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害怕。   “你,你是说许先生?”武禾子也瞪大了眼睛,问。她忽然听到陶恕说了这么一句,他的二爸不就是许林?那个男人很善良,又很温柔,在这段时间里相处,他就像是个哥哥一样对她,照顾她,也算是无微不至。   她甚至想到以后,她会为他找一个好的出路。他出了什么事?   “嗯!我,我刚才看到二爸,二爸和,和你的巴副官在一起,他们,他们被我娘抓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陶恕边说,眼泪已经淌了下来。   小八?   武禾子听到巴树薇的名字,忽然皱起眉头,她又怎么会在陶公馆?但她忽然又想起,有一天晚上,有个黑衣人来劝过她改弦更张,而她拒绝了,那黑衣人似乎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那么,要挑起新军和督军之间的矛盾,他,就是以她的行踪为引线了。   巴树薇来督军府要人了,但督军怎么会轻易放人。   于是,巴树薇会以武力威胁,陶督军并不是个肯接受威胁的人啊,之后……   武禾子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轮椅扶手,好在这个时候陶恕没把注意力放在武禾子身上。   巴树薇有时候就是太自负,这反而是个致命伤,所以,陶督军的计划在这个步骤上一定会成功。但她没想到,陶督军会用自己身边那么重要的男人。   “如果我告诉你,你二爸和巴副官是无辜的,而这一切都是你母亲设的圈套,你会信吗?”武禾子淡淡问道,其实仔细分析,不难发现其中的漏洞,况且,许林是一个完全传统的男人,他怎么会和人通奸。推敲一下,就会明白陶督军在这之间充当了什么角色。   陶恕微微张嘴,怎么会?他娘?   “不不,这不会的,我娘虽然已经冷落了二爸很长时间,但她绝不会,不会这样对二爸的。”一想到这是他娘设计的,他就觉得浑身发冷,他娘不会那么残忍的。   “不会吗?那也好办,你一会儿去前面看看吧,为了把人利用的彻底,你娘说不定已经把你二爸给关起来,用这件事威胁巴副官,让她将我的死讯散布出去;或者,你娘让巴副官把人带走,然后,还让巴副官写下保证书,内容无外乎强夺人夫清白,这在新军是死罪,为了活命,她巴树薇必须保证听她陶督军的指示。结果,还是让巴副官将我的死讯散布出去。你娘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我老死这园子里。”陶督军倒是和陶恕在最开始走了同一条路,这算不算殊途同归呢?   武禾子在脑子里把整件事都想了个清清楚楚,那陶聿既然想把她留下,那么,她不好好回敬她一下,真是白费了她的心思。   “你说,我娘不会杀二爸?”如果不杀二爸,那他就放心了,以后的事慢慢再说,可是,武禾子说的会是真的吗?   陶恕有点不愿意相信,却又有一点相信。   “那你去看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武禾子眼眸闪闪,继续推波助澜。   “嗯对,我应该去看看。”陶恕说着,立刻站了起来,他一向是说做就做的人。   武禾子看着陶恕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出去,嘴角留下一个笑容,祝你好运了,孩子。   28.离开   客房里,巴树薇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桌子上写完了保证书,签字,画押。   陶督军拿起来看时,很满意。   巴树薇嘴角微微扯了扯,说:“陶督军,可是满意了?”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那么,巴副官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食言哦。”陶督军满脸带笑,提醒道。她可不要以为把她的男人带走,甚至杀掉,她就没有她的把柄了。   巴树薇彻底笑了,打鼻孔哼了声,没有回答陶督军。   陶督军并没有因为巴树薇的冷漠而生气,只是大笑着,转身出去了。   巴树薇则是看着陶督军离开后,转身回到了床边。   男人垂着头,身上还裹着那床被子在发抖。   巴树薇有点可怜他,看年纪,他应该也有三十多岁了吧,被妻子当成了工具利用,他是不是也很伤心。   世上的男人有多少可以得到真正的爱护,即便被人娶了做正室的,又有多少人被尊重。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爹,那个男人也很可怜,还怀着她的时候,他就被她娘的侍儿设计赶了出来,实在是太惨了。   就算可怜,太惨又怎样,根本没人在乎,也没人可怜。   后来,他靠出卖身体养大了她,等到她长大了,想孝顺他的时候,他却又染病死了。他的一辈子那么可怜,所以,她看向许林,这个男人与自己的父亲多像。   她俯过身子,伸出双手把他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或许因为自己忽然离开了床铺,他下意识的抬头,就与她深深的眼眸相触。   她能感到他颤抖的身子用力弹了下,她搂紧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回家?   许林的眼中出现了片刻的疑惑,但马上黯淡了下去,此生离开了陶公馆,哪里还有他的家呢?   巴树薇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忽然也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轻轻叹息,但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她搂紧他,转身,除了那床被子,并没带走属于许林在陶公馆的任何东西。   陶恕到了前厅时,正好看到母亲拿着一张折叠的纸打算往后面去。   “娘,二爸,二爸呢?”他是跑过来的,就怕二爸出什么事。他还有点喘,却很着急的开了口。   陶督军皱眉,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   “小恕,以后咱们陶公馆再没有二老爷这个人。以后,你也别找什么二爸了。”陶督军这么告诉陶恕。   陶恕先是愣了下,难道,难道二爸真的,真的被娘杀了?那,那武禾子猜错了?   “娘,二爸,他被你杀了?”陶恕喊出来,都变了调。要不然,怎么会没有二爸这个人了。   “什么被我杀了,你娘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吗?”陶督军厉声呵斥道,然后,又温声说:“小恕,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陶恕心里有些没底,又听到母亲这么问,想了想,他点了点头。   “唉!娘也是没办法,你二爸,他,娘也是没办法。既然他喜欢那个女人,我就成全了他,让他跟着那个女人走了。”   陶恕瞪大眼睛,二爸真的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啊?   他顾不得跟陶督军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跑。   陶督军看着儿子跑了出去,也没阻止,她知道儿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就都随他吧,反正,那个许林也不敢说什么。   陶恕从大门出去,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巴副官抱着什么上了一辆黄包车。   他想追出去,身后却追来了七枚。   “少爷,咱们快回去吧,督军说不准你走远。”   陶恕站在原地看着那黄包车越来越远,以后,他想要再看二爸,是不是就难了?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那个如父如兄的人再也不能见到了,那个冬春为他做一身好看袍子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少爷,别哭!七枚,七枚会陪着你!”他的耳边传来七枚着急的声音,他在心里这么说:七枚,傻孩子,那个人陪了我十多年,那种感情已经转变成了亲情,你怎么比。可是,我又感谢你,七枚,要不是你,也许我会去追二爸。可是,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也许二爸离开,才会好吧。    ☆、Section 29-30   29.行动   夜晚那么宁静,好似只有小精灵才会在树叶间欢舞跳跃。   这个时候,废园中也有夜的精灵在活动,一身黑衣的人灵巧的跃上墙头,竟是没有人发现。   她动作迅速的跳上墙头,半蹲着听了下四周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她借着墙一撑,落地,很完美。   她蒙在黑巾后面的嘴唇微微勾起,看来她的功夫还没浪费。   她弯着腰贴着墙根看了看门口的地方,两个卫兵还在,她记得旁边有一条小路,她看向另一头,那里黑漆漆的。   她慢慢喘息,将气息调节到最弱,然后几乎是利落的就地一滚,又一起一跳,很快就进入了那漆黑的小路。   在黑色中,让她觉得安全。   她已经在晚间查探了几次,对地形有所了解。   她继续往那座小院前进,今晚,督军应该是要款待几位要员,不会这么早回来。   毕竟,巴副官还是说话挺算数的,前几天,新军团长武禾子遇匪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去了京里。   京里派了人来调查,陶督军可是得到了献媚的机会呢。   沿着熟悉的道路,她已经到了曲凌住的园子。   园子里只有微弱的小灯亮着,这座院落几乎没有仆人的踪迹,很安静。她来了几次,因为有卫兵巡逻,并没有真正的靠近过男人的卧房。所以,对于男人的一些可疑的地方也只是猜测。   今晚巡逻的卫兵已经离开了,这里这么安静,这么的隐蔽,真是个偷情的好地方啊。   偷情?她对于自己脑子里忽然出现的一个词有点无奈,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呢。不过,许林被陷害已经住到了巴副官那里。陶恕则是因为许林的事,这几天都没心思出来。陶督军因为曲凌说要好好静养,保胎,也很少过来。   如果不做点什么,好像真的很不合乎情理,是不是?   所以这里应该是一个乐园,是两个人的乐园,至于那两个人是谁,真有待发现了。   想到那个被陷害的男人,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其实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却被人污了名声。那个男人很传统,也许这样的阴影会一直背在心里。   她闭了闭眼,她会帮他报仇的。   这么一想,她很快回神。   她如刚才一样,拍了墙面,飞上了墙头,这些功夫都是姨娘教她的,她很勤奋的练习,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些隐隐的不甘,难道她也只能用这些功夫报仇吗?   正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她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她猛的睁眼,那个黑影并非她的幻觉。那个黑影甚至比她快了一步进入院子里,那是谁?   她一撑,滑过院墙,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那黑影。   黑影的身材修长高挑,动作十分流畅。   她几乎是很快出拳,那人却也动作灵敏的予以回击。   两个人就这么打了十几个回合,等她与黑影对视时,两人几乎都是一愣。   “跟我来!”黑影压低声音说。   她立刻就听出了黑影的身份,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他是那个什么和党的特派员,代号影。   黑影卸了招,先往院子里的一个阴影处走去。   她顿了下,也立刻跟上。   到了阴影处,黑影率先回头,他似乎并不怕她的暗算。   她笑了笑,他还真是胆大,这么胆大的男人,也许世间也没有吧,不,还有一个陶恕,那个男人,真是胆大的有点不像是男人。   她忽然又顿住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想他。   她闭了闭眼睛,她真是有点傻了,他们,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影问,声音里莫名的带了些急切。   他急什么?   她有点意外,不过,现在不是猜的时候。   “我的行踪,是你告诉巴树薇的吧?”她要弄清楚巴树薇是怎么知道她的下落的,毕竟在新军里有她的人,她的去处,他们知道,而巴树薇是不知道的,他们不会告诉巴树薇。   影似乎没想到武禾子居然会猜到他,的确,那个消息是他给巴树薇的,如果不让巴树薇知道,他又怎么能挑起陶督军和新军的矛盾,而让他从中得利。   只是他没想到陶督军会继续软禁武禾子,其中什么缘由他还没查到。   “是我。”影并不打算隐瞒任何事,包括他泄漏她行踪的事。   她有一点对他刮目相看,但若不是他,她的计划也不会提前,那么许林也不必受那样的屈辱。   “你干什么?”影在她挥过来一拳时,急忙喊。   “我要为许林报仇啊,你没看到吗?要不是你,他不会被人陷害。”很多事需要她去查清楚,但她也要解决这个始作俑者。   影接住这一拳,忙说:“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可你要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再说,那个许林跟着巴副官也不是坏事,我去看过,巴副官没有亏待他。”   她,武禾子,忽然顿住了动作,是的,她知道巴副官不会亏待许林,可是很多事,面前这个男人又怎么会明白。   同样是男人,面前的这个可以身负大任,而那个男人却要背着污名过一辈子,即使他以后会幸福,心中还是会有一处黑暗吧。   她放下拳头,她会去替他讨回公道的。   “你来干什么?”她问。   影活动了下手腕,她的力道很大,想要接住她的拳风也不容易。   “我得到情报,东瀛已经派了密探来,虽然新军掌握了整个国家,但还是有外敌蠢蠢欲动。再加上新军内部有意与西方合作,东瀛是不会希望看到新军有西方势力做后盾的,所以,他们派了人来。而且,情报里说那个密探就在督军府里。我排查过督军府里的人,似乎最近进来的只有一个人,她进了这个院子。”   影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情报告诉了武禾子,似乎已经把她当作了同伴。   这让武禾子有些诧异,但她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诧异,因为她的确需要助力,或许面前的人就是一个。   “那那个密探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的情报里有吗?”武禾子试探的问,她要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影略微思考,才说:“是个女人,三十五岁左右,她原本是朝中人,后来去了东瀛,入了东瀛国籍。她的东瀛名字叫赤野栗子,回到朝中之后的名字叫弛赢。”   影对自己党内的情报组织很有信心,查出这些虽然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但只要能有所收获,就是值得的。   武禾子一边接收资料,一边在想曲凌身边的人,谁符合这些条件。而她脑子里搜索到的却是个男人,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她记得曲凌叫他“小池”?那么不是小池吧,而是小弛。没想到陶督军宝贝的男人,也在偷人,还把人放在了身边。   她不由得心中一阵嘲讽,女人果然不要做太多坏事。   “我就是来查查这里的人,谁最可疑。你在这里这么久了,有什么发现吗?”影继续问。   武禾子微微垂下眼皮,半天,才说:“我知道的是督军的小爷曲凌身边刚刚来了个男人,不过这男人也满奇怪的,整天穿的很严实,头发也总是包着。平时他不会出去,就是陪着曲凌,其他事都由那个小草来做。不过,到了晚上,曲凌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入,倒是那个男人会留在里面。”   这些天她查探的结果就是这个,只是当时她没有太过去注意房间里的动静,现在,她倒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对了,我们还查到了这个。”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来,他递了过来。   武禾子接住,她不仅翻了个白眼,他给她一张纸是多少个意思啊?没看这里这么黑,就算她眼力过人,也没法在全黑的地方看这纸呀。   刷--   好像知道武禾子的心声,一点亮光浮现。   武禾子的面前出现一点亮,那亮不是火柴可以发出的。武禾子看过去,是一只小型手电筒,光度有限,却也足够看清楚纸上的内容了。   这张纸名头是和平医院,据武禾子的了解这家医院应该是在石海。石海?她的瞳孔微缩,那里呀。   她继续往下看,医生诊断那里写着伤害性绝育证,下面还有解释,因为曾经受过枪伤,破坏了内援组织,所以被诊断为无法再生育。而上面患者署名恰好是陶聿,也就是说陶聿无法再使任何一个男人怀孕了。   下方是诊断日期,正是陶恕五岁那年。   那年不正是……   30.偷拍   武禾子攥住诊断单,她想大笑,真是报应啊,报应。   陶聿干了那么多坏事,真是该断子绝孙的,可是她还有一个陶恕啊,难道陶恕也不是她的儿子吗?   “陶恕是陶督军的儿子,这个是可以肯定的。这个诊断是在石海大乱之前,我们的情报组找到的,那个时候陶督军因为只有陶恕一个儿子,才去医院做了检查,不过因为后来的战事,她没来得及去取化验结果,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再无法生育。”影看到武禾子在沉思,又解释道。   武禾子嗤笑了声,真是天意呀。那么,她真的可以确定,这位曲凌小爷是真的偷人了,他不但给陶督军戴了绿帽子,她还绿云罩顶呢。   这事如果不让陶督军知道,好像有点对不起她呢。   “这事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武禾子并不希望有人和她一起,所以等知道了这些细节之后,她就干了件卸磨杀驴的事。   影有点傻眼,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我今晚来也有任务,要不我们两个人合作,要不我们就都别干。”影算是学了个聪明,上次的教训很深刻。   武禾子看着影,在有限的光线里,她忽然就觉得蒙在黑色面巾后的他或许在笑。   她是真看不惯别人高兴,不过,现在时间有限。   “行!我们合作,不过,这次你不能坏了我的计划。”这是相对于上次的事。   影答应了,两个人如鬼魅般出了阴影处。   曲凌的房间并不难找,最大的那个就是。   此刻,院子里很安静,晚上除了小草外,其他佣仆都不在院子里住。这是曲凌要求的,他喜欢安静。   这也给武禾子和影带来了方便,他们如同夜间行走的猫轻巧的跃上房脊,趴下来。   武禾子掀开了两块房顶上的砖片,这里正好是曲凌房间的上方。   下面就是曲凌的床,虽然不是正对着,却也能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   此时已是深夜,一般人都睡了。而房内的两人还在忙活着。   “唔……弛,呃……轻点……啊……”   武禾子和影看到的正是曲凌和那个弛赢在床上交缠,弛赢在上方,两具光裸的身体交缠着。女人坐在上方,大力的摆动着身子,那白花花的两团肉不停蠕动着,就好像是两只正在□□的野兽。   看着面前的两人,武禾子咬着牙,才没有动手。她侧过头去看影,他却是转开了脸,能看到的皮肤已经红透了。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这个样子,武禾子忽然低低的笑了,看到有人和她一样在受罪,她心底里的怨气忽然就散了。   “给你这个。”她正笑着,面前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铁筒。   “这是什么?”武禾子还真没见过这玩意儿,于是问。   “照相机,呃,那个,你把下面,下面的照下来,然后送给督军,她应该不会饶了他们。”影别扭的说,却还是不看下面,也不理武禾子。   武禾子接过来,翻过来调过去的看起来。   “上面的突起是按钮,下面的是镜头,你对准了,按下去,就能照下来了。”影又侧着脑袋告诉她使用方法。   武禾子记住了,然后按照这个方法,她几乎使光了里面所有的交卷。   沉迷于□□的两个人,当然没有发现房顶上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下面终于平静了。   武禾子不由得咂舌,男人都这样了,精力居然还这么旺盛。   两个人完事了,还是没有马上入睡。   女人说了一些安抚男人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放心吧,很快她就会带他远走高飞,他们就拿着督军的钱一起快乐生活什么的。   而看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显示,大概男人并不相信女人的话。   武禾子看着下面的人,又觉得很可笑,貌合神离的她看到的不少,这一对可以称之为最。   得到彼此想得到的东西,武禾子和影就立刻分道扬镳了。   又过了几天,陶督军的办公桌上就出现了一个大信封。   陶督军坐下来发现这个信封时,很奇怪,问了卫兵,居然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经过卫兵检测,里面不是什么危险品。   陶督军打发走了卫兵,打开信封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诊断,然后是一整沓的照片,各种角度都有,还有清晰的人脸。   当她看到照片上的人脸时,她只觉得心脏极速跳动,她的脑子里轰然作响。她又打开诊断,看到诊断内容,她的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气的差点爆血管,还好她的自制力过人,于是,她沉住了气,她决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Section 31-32   31.许林的消息   时间像水,无声无息,却又可以瞬息万变。   许林从陶公馆已经离开了有半个多月,陶恕还是无法从那种救不了最亲的人的无能为力中挣脱出来。   最近的一段时间,或许是觉得陶恕不如从前活泼了,陶督军对他的管束也稍稍放松了些,而丛姝倒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陶恕的生活中消失了。就算这样,也没能让陶恕打起精神,他甚至不再唱戏,也不出去看戏了。   陶督军在京里也活动了一段时间,大约有了些进展,最近也不怎么回陶公馆了。   陶恕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忽然也不再出门,只是躲在房里整日的看那些许林曾经给他的关于戏曲的书籍。   看着看着,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当初许林教他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似乎才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唉!二爸,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陶恕摸了摸书页上一处干涸了的血渍,那是他淘气学公馆里佣人家的小孩爬树,却没成想摔了下来,要不是二爸眼疾手快,说不定他就摔残了,后来,他只是蹭破了手,流了点血,二爸却被他砸的胸口痛了很久。   二爸,他虽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却比亲生父亲对他还要好,归根结底,二爸是个好人,是个好男人,却被母亲如此亏待了。   “少爷!少爷!少爷!”七枚难得的大呼小叫着进了门,这让陶恕皱了皱眉,却没有如以往那样训他。   “少爷,外面,外面新军来了人了,说是要取二老爷的冬衣,还有一些小东西的。”七枚喘了口气,又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陶恕眨巴了下眼睛,才听明白,是二爸,不,应该是那个巴副官让人来的吧,那,那二爸来了吗?   “那二爸来了没有?”陶恕急忙站起来,抓住七枚的肩膀问。   七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说:“没有,二老爷没来,就是来了个军官,还带了几个人。不过,赵管家说二老爷已经不是这陶公馆的人了,他们不能带走二老爷的东西,不肯给。”   陶恕听七枚说许林没来,很失望,又听到赵管家如此对待来取二爸东西的人,他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那些人不告诉他二爸的事也就罢了,还这么对待二爸派过来的人。   “现在人走了没有?”陶恕问。   七枚摇了摇头,说:“还没有,那些人也挺横的,还在跟赵管家理论。”   那些人都是当兵的,说不得一言不合会开打,真要出了事,还真不好办,再说现在二老爷不在府里了,后院这些事没人管,真是有那么点群龙无首的感觉。   “七枚,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赵管家是不是连我这个少爷也不放在眼里了。”陶恕说着,人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   七枚赶紧跟上,他可不能让少爷再惹出事来了。   前面客厅里,新军的人已经走了,客厅里除了打扫的佣人外,赵管家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陶恕进了客厅,并没看见新军的军官,回头看七枚,七枚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刚才是有当兵的来吗?人呢?”陶恕抓住一个正擦桌子的佣人,问。   “是有的,跟赵管家吵了几句,就走了。”那个佣人回答。   “走多久了?”陶恕又问,他还想问问二爸的事呢,可别走远了。   “刚走一会儿。”佣人立刻回答。   陶恕听说人还没走远,也不管七枚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七枚只觉得眼前一阵风,等他想要跟去的时候,发现陶恕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只好也跟着往门外跑。   陶恕跑出了大门口,街上的人不多,往西边看时,正好看到那几个穿新军军装的人。   他赶紧往那边跑去,大约是感觉到有人在追她们,前边的新军军官停了下来,回身正好看到个年轻男人往她们这边跑。   陶恕终于追上了人,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新军的军官是个年轻的女人,她有点黑,但并不难看。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军官的口音很有地方特色,尾音总有些卷舌。   陶恕顾不得分析这人是哪里人,气还没喘匀,就问:“你,你们是巴副官的人吗?”   军官挑了挑眉,眼中有几分戒备之色。   “我,我是陶督军的儿子,我二爸,在,在你们那儿吧?”因为气还没喘匀,他的话有一点结巴。   军官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些,她算是巴树薇的心腹,对于陶督军陷害一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当陶恕说他是陶督军儿子时,她原本温和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刁钻。   “你二爸?他现在可是我们巴副官的人了,而且你们陶公馆的人可不承认他曾经是你们陶公馆的人呢。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到时候陶督军说我们欺负她家公子。”年轻的军官说着就要走。   “等等!”陶恕有些生气,这些人是什么意思啊?就算,就算他娘曾经对不起他二爸,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军官没想到这个年轻男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那种类似命令的声音喊住她们。   她忽然就停住了,想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我喊你们,就是想问问二爸过的好不好,你们不是来拿他的东西吗?如果可以,我会把他的东西送去,就怕你们不敢让我进。”陶恕挺了挺腰板,他不怕她们。   军官原本以为陶督军府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没想到这位少爷的性情这么豪爽,那么直率,倒是让人另眼相待。   “许先生现在很好,我们巴副官不会亏待他。至于你说的衣服,如果不方便,那就不勉强了。”他们巴副官又不是买不起,只不过许先生念旧,对以前总有些念想,巴副官疼他,就吩咐她来取,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不,我会把衣服送去的,我,也想看看他。可以吗?”陶恕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别人对他好,他会回以同等的好,如果别人对他坏,他会比那人更坏的回报。   现在,军官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他也就不再态度那么强硬。甚至还会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这,”军官犹豫了,她只不过是来取衣服的,如果面前这位督军家的公子想去他们新军办公地,那还真不好随便答应,于是,她说:“陶公子如果想去巴副官住处,需要巴副官的首肯。我没办法答应你,不过,如果陶公子非要想去的话,可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会请示一下巴副官。”   这军官本想拒绝,但想到人家是好心,所以,话还是留了余地。   听到没有被完全拒绝,陶恕还是挺开心的,说了声:“好。”   军官把电话号码说了,陶恕记住了,那几个人就走了。   七枚刚好也找了过来,看到陶恕已经开心了的样子,有点纳闷,但也不敢问。   “走,七枚,我们去二爸那里找衣服。”陶恕说着,迈开了大步,就像是唱戏那样,走回了陶公馆。   七枚心里很是纳闷,却还是听话的跟着走了。   32.采草贼   许林的园子还留着,但因为主人不在这里了,园子里就更加冷清了。   前院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树叶子就铺了一地,踩在上面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一丛花木也已经枯干的只剩下叶子,因为许林走的匆忙,一直伺候他的冬草,他也没带走。   留下来的冬草就一直自己守在园子里,除了出来取饭外,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陶恕到这里来,难免有点触景生情,叹了口气,他直奔许林的屋子。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邻近的房子里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他站在门口仔细听了听。   声音很细微,有点像是哭,又有点像是哽咽,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声儿。   七枚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合院子,竟有种瘆得慌的感觉。他拉住陶恕的袖子,小声说:“少爷,这里不会是闹鬼了吧?”   陶恕看了看四周,是安静了点,可也不能是闹鬼呀,这里又没死过人。   “胡说!什么闹鬼,可能是哪里跑来的猫叫。”陶恕拍了下七枚的额头,训道,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害怕。   “那,那,那才不是猫叫。”七枚家养过猫,猫怎么叫,他能不知道么。   “咱们过去看看。”陶恕也有点心里没底,但好在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个七枚,所以,他胆子大了起来,拉着七枚,就往那个发出声音的房子走过去。   七枚被陶恕拽着,被动的跟着他走。   两个人小心翼翼,甚至是战战兢兢的朝那个发出声音的房子走去。   那房子原本是个柴房,靠着厨房,平日里许林没事也会亲自下厨做点吃食。现在,许林走了,冬草又不会做饭,所以厨房就闲了下来,连带着柴房里的柴就还是许林走之前的样子,有几捆柴,几捆子稻草,大半个屋子还是空着。   陶恕拉着七枚慢慢靠近那屋子,屋子门和窗户都没贴窗户纸,可以说还漏着风。   两个人站在门口,一搭眼就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屋子里的柴捆已经开了,撒了满地,在靠近墙角的位置,一些干稻草也是被扔了个满地开花。   陶恕原本以为是遭了贼,没想到也确实遭了贼,只不过是淫贼。   他先看到的是个女人白花花的屁股,他愣了下,心中不仅有点生气,什么人竟然敢跑到这里私会。   之后,他又听到了那个似哭,似哽咽的声音,不过,近了再听声音有点耳熟。   而露着屁股的女人似乎并没感觉到外面有人在看,她光屁股下有一双脚,脚上的鞋子因为挣扎已经被蹬掉了,歪歪扭扭的掉在他们不远处。   女人似乎很不满意身下人的不配合,一只手抓着身下人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则是毫不留情的给了那人两个嘴巴,声音很大,可见打的很用力。   哽咽和哭声渐渐小了,女人可能是比较满意现在的状况,她背对着陶恕他们,从动作上来看,应该是正在扒衣服。   陶恕看的心惊,这女人怎么敢如此放肆。   他忽然想起这院子里只有冬草一个人,那么,被女人压在身下的?   他瞪大了眼,之后,他小声吩咐七枚,让他去找人。   七枚让陶恕去,陶恕却不肯,七枚咬了咬嘴唇,一再叮嘱陶恕不要进去,才赶紧去找人。   陶恕哪里是个听话的人,等七枚走了,他在门口找了个木头棒子,呼啦一下子推开破门扇,门里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这院子还有人会来,女人停下了动作。   “你在干什么?”陶恕一手拎着木头棒子,边喊道,真的是喊,音都破了。   女人回头,陶恕看到了一张有了点岁月痕迹,但还算得上清秀的脸,女人的头发并不长,只到耳垂。   “你?陶恕?”女人的声音有些低,乍一听还以为是男人的声音,但此刻,女人光着下身,可以看出她确实是个女人。   陶恕虽然是男子,但现在已经不是害羞矜持的时候了,面对光着屁股的女人,他也没什么可怕。   当女人站起来的时候,陶恕才看清楚被她压着的果然是冬草。   只是现在的冬草让人心疼,他的脸已经被打肿了,红红紫紫的,他上衣的衣扣全开了,脖子那里有几处红点,而下身的裤子刚被褪到腿根,男孩子淡淡的毛发就在裤腰那里似露非露。   冬草大约是被打晕了,陶恕这么大的动静,他竟是毫无反应。   看到这个样子的冬草,陶恕更是怒从心头起,冬草还是个孩子呀,这个女人怎么就能下的去手。   女人并不在乎自己的裸/露,她抱着双臂看着陶恕,似乎还有点好奇陶恕怎么会过来。   而陶恕在盛怒之中,并未注意到女人说了他的名字。   “你是谁?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陶恕瞪着女人,几乎是吼的。   女人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说:“我将是你们督军府的贵客。孩子怎么了呢,就算是孩子,他也是个男人。不过,如果你肯陪我,我就放了他。”   陶恕气的脸通红,他真恨不得宰了这个女人,她在说什么鬼话。   “呸!你就是个淫贼,你赶紧离开,我不会再追究,否则,这里是督军府,我娘是督军,她不会放过你。”说这话的同时,他攥紧了手里的木棒子。   女人似乎并不意外,在陶恕大放了一通厥词后,她竟到了他跟前。   这种速度让陶恕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危险,他有点后悔不该贸然闯进来,却又对目前的情况无能为力。   他试图挥出木棒,同时拳脚相对,却都被女人一一化解,到最后,他甚至也成了她手中的俘虏。   女人身上有一种近似于动物的野蛮,她并不懂得怜香惜玉,抓住陶恕后,将他的胳膊扣在身后,而她的脸俯近他,她甚至发出一声喟叹。   在她捕获陶恕后,她还说了句什么,陶恕却没听懂。他奋力挣扎着,他的身体难免与女人有了摩擦,女人似乎已经被点燃了欲望。   “好美的皮肤,香香的。”她没有扣住陶恕手的那只手在陶恕的裤裆上狠狠的掐了一把,陶恕没想到她会这样做,被她掐疼了,他的脸红红白白的,那种绝望忽然又升腾了起来。   他忽然发现对面前女人的无能为力与对武禾子的截然不同,他用力挣扎,却如同困兽,他甚至有一种预感,他可能就要死在今天了,不是失去生命,而是失去清白。   女人似乎很享受看到男人绝望悲伤的表情,她不急着享用陶恕,而是真正的如同猫玩老鼠似的,不停在陶恕身上试验各种所谓调情的手段。   陶恕只觉得很痛苦,根本感觉不到享受,他很希望赶紧结束,或者是真正结束他的生命。   女人隔着衣服调戏够了,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将陶恕整个人搂在怀里,除了扳住他的胳膊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是打算伸进他的裤子里了。   陶恕就在这种绝望中挣扎,那种绝望与后悔让他恨自己的冲动,若是还有机会,他还想告诉武禾子,其实他早就不恨她了,甚至还对她有了好感。这样的感情是怎么发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一直没去找她,一是因为二爸,另一个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没想到他一时的犹豫,竟要成为某种遗憾。    ☆、番外一:薇林向晚天   曲终人散,不知戏中人是我,还是我是戏中人。   巴树薇的住处就在新军办公地点的后边,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院,这里甚至没有陶督军一个给外室的小公馆大。   巴树薇抱着许林直接进了卧房,说是卧房也不过就是一间不到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一小铺炕,旁边是个小炉子,上面还坐着一只弯嘴的铁壶。   大约是负责后勤的士兵给烧了火,铁壶还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把许林连人带被放在炕上,炕上的被褥都叠的很整齐摆在一侧。那被褥不仅叠的整齐,被褥都被叠成了豆腐块形状的,可见巴副官这个人平时对自己要求也挺严格。   一路上许林一直都没有说话,身子被裹在被子里也还是哆哆嗦嗦的。   现在,他被巴树薇放在了炕上,他也没有自己挪地方,放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低着头,不言语。   巴树薇看着这个男人,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想想,刚才她是不是有点欠考虑了呢?   虽然这么想着,巴树薇还是走了出去,看到门口站着的士兵,吩咐道:“去烧几桶水送进来,我要洗澡。”   士兵答应一声,就去烧水了,巴树薇又走了回来。   炕上的男人还是哆嗦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巴树薇从没有真正和哪个男人待在一起过,她以往与男人相处的经验多是货银两讫,根本不必做这样的后续工作。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男人啊男人。   “喝点水,暖和暖和吧。”巴树薇拿了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走到炕边,把水杯递在许林眼前。   裹在被子里的许林还处在茫茫然的状态中,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上一刻他的妻子还说要让他当正室,让他成为陶公馆真正的男主人,让他见见世面,下一刻,他,就成了破鞋,成了勾引女人的男人。   他看着面前晃动的水面,从水杯里缓慢的升腾起的热气,他觉得脸被热气烘的有一些热。   他顺着水汽往上看去,那是一张过分严肃的脸孔,她的脸还很年轻,只是或许因为常年不笑的缘故,那脸没有任何曲折,她的表情很淡,几乎没有。   就算这样,她的脸还是很好看,只是因为常年那一个表情,所以显得不好接近。   她被他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就那么端着水杯,那水还冒着热气,一定还是热的,她端着不烫手吗?   下一刻,许林甚至有点吃惊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烫不烫手的问题,他不是该想着往后怎么办吗?   “哦,我忘了这是开水,稍等下。”巴树薇轻轻说道,于是,转身又去了桌边。   许林愣了下,才忽然发现他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他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他,这是怎么了呢?他不是该大喊大叫,或者骂她一顿吗?为什么只是问了个看似很蠢的问题?   他还记得他嫁给陶聿之前,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要守规矩,尤其是要守夫德,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为什么他在被她那样以后,反而心情是茫然无措,到后来就麻木了呢?或者这只是他逆来顺受的结果?   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呀,或许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冷落,被辜负,所以,他已经不在乎那些什么夫德了吧,否则,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   “来,这回水不烫了,可以喝。”他耳边响起清淡的声音,不故作小心,没有矫揉造作,只是淡淡的,却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稍微放开了一点被角,却因为忽然接触空气而打了个哆嗦。   他还没有伸出手,他稍微放开的被角又被掖了回去。   然后,杯子就贴住了他的唇。   “一会儿,你洗个澡,我给你找几件我的旧衣服,你先穿着吧,明天我让人去买几件适合你穿的。先喝点水。”她清淡的声音又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慢慢喝了几口水,感觉胃里舒服了许多,原本还打战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报告!”门口传来卫兵的声音。   巴树薇放下水杯,说:“抬进来!”   卫兵答了声,之后,就是两个士兵一组,十个卫兵抬了五桶水去了卧房的隔间里。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才知道隔间里原来是浴室。   水倒满了,卫兵也出去了。巴树薇才又抱了许林,目的地就是隔间的浴室。   许林再次被抱起来,不仅轻呼了声,被这样抱来抱去的,他不习惯。   等到了隔间,他才发现那里有个大澡桶,竖着可以躺下一个人,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巴树薇把许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后,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她也有些为难,虽说两人已有肌肤之亲吧,但在情感上,两个人还真就是陌生人。   “你自己能洗吗?”巴树薇干巴巴的问道,她不是个多细心的人,要她去猜男人的心思,很难,所以,她就有什么问什么好了。   许林猛然抬头,看到水桶,又看看巴树薇,脸上升腾的热气还没散开,一想到他如果说不能洗,难道她还帮着他洗不成,他赶紧点了点头,说:“我能!可以的。”   这个隔间因为澡桶里都是热水,加之他还裹在被子里,他已经开始冒汗了。   巴树薇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说:“屋子里烧了炉子,火炕也烧着,很暖和,一会儿我给你找衣服,你不用着急出来。”   说完,也不等许林答应,她就出去了。   许林坐着愣了会儿,看巴树薇没有进来,刚要把被子掀掉,门帘忽然又被掀开,吓得他赶紧又把被子裹上。   进来的还是巴树薇,她手里拿了双脱鞋,还有一套衣服,鞋子放在他脚边,衣服就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那个,这是脱鞋和衣服,你洗完了,先穿这个吧,明天我让人买新的。”巴树薇全程都低着头,没看许林。   这让许林多少放松了一些,他说:“谢谢,谢谢你,巴副官。”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好用官职。   巴树薇扭头看了眼他,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半天,她才稍微抿了下嘴唇,说:“不用说谢谢,你以后就跟着我,也不用叫我巴副官,叫我树薇,或者小巴,都可以。”   从把这个男人要来的那刻起,她就决定让他跟着自己了,虽然他的年纪比她大了一些,但并不妨碍他成为她的男人,而且对他,她始终都存了些怜悯,是的,他被自己的女人出卖,让人觉得他可怜。也许,除了她,他不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她才会想要留下他。   是没想到巴树薇这么直白,许林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好几拍。   “为什么?”许林忍不住问,按照她的年纪,她应该是有夫婿的吧,就算让他做外室,他的年纪也够大了。即便他们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她也大可不必把他留在身边,是不是?他不明白她,所以,他还是问了。   问了这个问题,他就低下了头。按照以往的他,是不会问的,他逆来顺受惯了,怎么会问。可是,可是最近发生的太多的事,他不愿意再如他以往那样去活了。   巴树薇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问,她眸中泛出一点暖色,或许这个男人的身上不全都是逆来顺受,也或许他并非如她父亲那样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我身边没有男人,也或许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娶个男人来自找麻烦。不过,你是个例外,我想试试有人等的滋味……你洗澡吧。”巴树薇的话似乎是在跟许林说,又好像是在跟内心中的那个她自己说,说完,她掀开帘子走了。   许林愣了会儿,心中不由得浮出一种淡淡的,淡淡的说不出的滋味。他慢慢脱下被子,只是裸着身子迈进了浴桶。   他躺在浴桶里,沉浸在浴桶里的身子在油灯的照射下还泛出点点光泽,而在靠近肚脐的地方还有一点点红色的痕迹,那是?他眯着眼睛看去,看清楚后,他的脸更热了。   那是个吻痕,那是,那是她留下的。   她,巴树薇她……   他的心不仅摇晃起来,他本应该在被她欺负了以后自我了断,这是师傅告诉他的男子该守的分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想那么做。   他想自私一回,就这一回。   巴树薇吩咐完卫兵后,就回到了房间,只是隔间里没什么动静,她又坐下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忽然心中一动,她腾的站了起来,冲向隔间。   隔间里,热气已经散了开去。   她担心的那个人还躺在浴桶里,只是闭着眼睛,脸颊红通通的。   她走到浴桶边,蹲了下来。   他或许是睡着了,她把手放在他鼻下,呼吸很均匀,果然是睡着了。   她不由得一笑,真是白担心了。   她放下心来,她刚才有一刻竟然是害怕的,她很害怕他做傻事。   她看向浴桶里,他的身子被热气烘的红红的,在灯下泛着光泽,他,其实并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   她从架子上拿下一条大毛巾,然后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用大毛巾裹住,抱回了屋里。   也许这一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也或许是太累了,所以,他睡的很沉,被她抱出浴桶,他也没有醒。   她把他放在炕上,又打开大毛巾帮他擦拭身体。   他的身体很美,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男人的身体都美,在被水泡过之后,他胸前水亮水亮的,就连那两个小豆都像是出水的樱桃,红嫩欲滴,往下,双腿间的那一处被细微毛发覆盖,很安静,也很干净,并不像是已经嫁人的男人。   她看到那儿,忽然脸也微微泛红,还好他是睡着的,若是醒着,咳,她不由得一呛,她都在想什么呢。   赶紧为他擦拭干净,她给他穿了自己的衣裤,上衣还合适,裤子稍微有点瘦,那一处在裤子那鼓出了个小包。   看到那里,巴树薇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告诫自己,绝对不要趁人之危了,有过一次,暂时还是让他养养吧。   这么想着,她把里面的被褥铺好,又把他挪了进去,她并不打算把这铺炕让给他,反正,两个人睡也够了。   所以,在安顿了他以后,她也躺进了被子里,就纯盖棉被睡一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好几天的番外,今天终于可以更新了。 ☆、Section 33-34   33.蒙面救人   “哎哟!”就在陶恕满怀绝望,甚至打算在女人把手伸进他裤子之前就跟她同归于尽的时候,忽然钳制着他的力道松开了,他因为惯性往前倒去。   陶恕惊恐的发现无法控制自己,下一刻,他就倒进了一个怀抱中,那个怀抱有柔软的胸房,他的脸贴上了柔软的布料。   这是?是,是个女人?   他又是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她,却只看到一片浅蓝色的纱巾与一双冰冷的眼,那双眼既让他觉得熟悉,又有一些陌生,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观察。那双眼睛正看着他的后方,他整个人被眼睛的主人搂着。   “你……你是什么人?竟,竟敢坏老娘的好事?”那想要侵犯他的女人似乎是受了伤,气息不稳,却还在做垂死挣扎。   “哼!”抱着陶恕的人哼了一声,下一句却是:“想知道我是谁,你还不配!还不滚!”   听到这里,陶恕就想挣扎,他,她怎么可以放了这个坏人。   可惜他哪里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他再挣扎也是无用,身子被人箍着,只有脑袋可以动一动,以这个角度,他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被伤了手的女人很明白,她不是对面蒙面人的对手,就凭这一手飞刀,这人要是不放她,她非当场死在这儿不可。   她找到丢在墙角的裤子穿上,一刻也不停留的从柴房冲了出去。   “你,你放她走?”陶恕才不管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是谁,如果她打算救他,为什么要放那个坏蛋,如果她想要占他便宜,他,他是真的阻止不了。   心中的绝望虽然因为刚才的被救散开了些,可是他又落进了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这个女人想要怎样?   蒙面人低头,看到的就是一双烧红的眼。   他这是?   她的眼浮现一丝温柔,却又在下一刻恢复了冰冷。   “你可以在曲凌那里找到她,你不是不喜欢曲凌吗?”刻意低沉的声音响起,陶恕感到了迷惑,她,她是不打算对他做什么了?   没等他想明白,他整个人就被放在了墙边,她还细心的整了整他的衣领。   “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就来人了。”蒙面人说完,竟是转身走了。   留下陶恕,他想去追,却发现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听见细微的呻/吟声,陶恕转过脸去,发现稻草堆上的冬草似乎有了些动静。   他咬了咬牙,本想去追那个蒙面人的打算因为冬草即将转醒而放弃。   他慢慢扶着墙壁站起来,一点点走到稻草堆边,趁着冬草还没彻底醒来,他赶紧将冬草被褪下来的裤子使力提了上去,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一想到刚才自己的遭遇,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灰心。   他好胜心强,又想着要与其他男子不同,可没想到屡屡受挫。刚才……他感到很累,他一下子跌坐在稻草堆边,他按住自己的腰带,若不是那个蒙面人相救,他,他忽然蒙住脸,他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疼……”低低的沉吟传来,让陶恕不能再沉浸在忽然生出的自卑中,他擦了擦潮湿的眼,转过身看冬草。   冬草已经醒了过来,那双杏核似的眼中尽是委屈,还有一些懵懂,不知怎么的,陶恕觉得这个时候的冬草好像不似以往。   “疼……”看到陶恕,冬草瘪了瘪嘴,继续喊,不仅如此,还朝他伸出了双手。   陶恕有点傻眼,这,这是怎么了?   不得已,陶恕只好伸出手拉住冬草的手,冬草的力气也不小,借着陶恕的力道,他坐了起来,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都已经不记得了。   “爹……”冬草下一句让陶恕彻底石化,这,这是,他,他怎么会?   还没等陶恕再细想,就被冬草抱了个满怀。   门外,也传来七枚的声音。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我和薛副官来了。”七枚喊着。   陶恕急忙扬声喊道:“七枚,我在这里!”   门被再次推开,七枚带着薛副官及几个卫兵进来,满地的柴和稻草让七枚也吓了一跳,他跑过来,蹲在陶恕身边,上下检查着,还边问:“少爷,你有没有受伤,快告诉七枚。”   陶恕赶紧拉住他的手,说:“我没事,是冬草,冬草受了点伤。”冬草对自己的名字倒是很敏感,在被说到名字时,他埋在陶恕怀里的脸稍稍探出来点,看到同为男子的七枚,才露出一点羞涩笑容。   七枚看着这个孩子气的躲在自家少爷怀里的男孩,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怪异。   “少爷,七枚说有贼,人呢?”薛副官看到屋里只剩下了陶恕和冬草,忽然问道。   陶恕不知该不该说蒙面人的事,忽然又想到若是说了少不得又是麻烦,又想到那个蒙面人说起曲凌,他心中有了对策。   “我刚才看到她往曲凌那个方向跑去了,薛副官,你带人去看看,万一伤了曲凌,我娘会伤心的。对了,那是个女人,或许没有做女人的打扮。”陶恕回答,想起女人的衣服,他忽然想起似乎不是女装。   薛副官听完,点了点头,留下四个卫兵,急忙又带人去曲凌那里了。   陶恕嘴角微微勾起,心中稍稍有些快意,虽说今天他受了屈辱,但他不会就这样算了。   34.雏鸟冬草   陶恕这个人说缺点有一箩筐,但说到优点,那也是有不少的。他的优点中最突出的一个就是重情,所以,冬草赖上他以后,他就把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冬草就像是雏鸟,出了蛋壳见到的第一个人就认作了亲人,许是被那女人刺激到了,他脑子忽然就不好使了,智力也好像回到了几岁。找了大夫看过,也说是暂时无法确定究竟会不会好。   冬草是许林身边伺候的人,许林一向爱护下人,陶恕自然是要对二爸身边的人多些关照,更何况他还受到了这样的刺激。   他把陶恕当成了亲爹,差不多衣食住行都要跟着他,没办法,陶恕只好让他跟着自己。   让人把许林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装成几箱,他打算等给那个军官打了电话确定时间后,就去看许林。   除了想着许林的事,他还记得一件事,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大不了的事,就是向武禾子表达自己心情的事,他在后来忽然就想明白了。这活了二十多年,很多事都任性而为,直到遇到武禾子,他受了屈,他却不肯承认自己也有错,把人给废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直到遇到了真正的那个淫贼,他才忽然醒悟,他作为男子,根本没什么可以任性而为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后面的番外有剧透,就不一起更新了,先上正文。O(∩_∩)O~ ☆、Section 35-36   35.曲凌之死   那天,至晚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只有陶督军,副官薛曲及几名陶督军的心腹知道。   薛副官把陶督军从督军办公地请了回来,事情是在陶家的小祠堂进行的。   一个穿男装的女人头发披散着,面容半遮半露,依稀可见是个半老徐娘样的人。   她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地上,她身边就是曲凌,曲凌短发凌乱,脸色惨白,往日的娇媚不在,唯有满身落魄。他的袍子盖着身子,滚圆的肚子在袍子下面总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曲凌没穿鞋,也被按跪在地上,虽然没有被绑着,但前衣襟的扣子却开着一颗,可见之前应该处在慌乱之中。   陶聿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心中发寒,她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军服上的风纪扣已经被她解开了,她只觉得有些滞闷,她垂眼看着地上被按着垂着脑袋的两人,心中一忽发冷,一忽发热。   早在那些照片和诊断送到她办公桌上的时候,她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只不过,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其实对曲凌还是抱有一些希望的,他如果肯向她坦白,打掉孩子,他就还是陶公馆的爷,结果,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凌儿……”陶聿只说了这么一句,又停了下来,她看着他的肚子,心中又升起一股恨意,他知道她盼这个孩子有多久了吗?他怎么敢这么欺骗她。   曲凌稍稍抬起头,正好与陶聿的眼相对,他忽然就咧开了嘴,笑了,那笑容像是解脱,又像是嘲讽。   “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吗?”曲凌的声音淡淡的,却能听出其中含着一丝委屈。   陶聿面色微沉,她舍不得他,可他还要骗她到几时。她手握成了拳,一直看着他。   直到把他看的再次低下了头,陶聿的唇颤抖着,这种被人背叛的感觉让她无法再继续说什么,她放开拳头,对薛曲抬了抬手。   薛曲把文件袋递了过来,陶聿将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甩在曲凌面前。   “你们做的好事!”陶聿冷着声音说。   一沓照片及诊断书就出现在眼前,曲凌瞪大眼睛看去,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再也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他身边的女人看到那些照片时,忽然发出几声唔唔声,她的嘴被毛巾塞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奋力用唔唔声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姘妇是不是?她比我年轻吗?我倒是没看出来,凌儿,你真让我失望!”陶聿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女人,女人看起来也并没有多年轻,也许比她是年轻了点,可是看的出这女人也有三十多了吧。他难道就愿意委身于这样的一个女人?   曲凌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笑来,他半坐倒在地上,一双光裸的双腿从袍子底下露了出来,他盯着自己的脚看着。   “陶督军,陶聿,聿,你知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曲凌忽然抬起头来问陶聿,他的唇翘起很小的弧度,笑的却很干净,没有魅惑,没有勾引,只是单纯的笑。   陶聿疑惑的看着他,她从不知道原来一向乖巧的凌儿也会这样笑。   “是身份和地位!只有有了它们,我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否则只有被人践踏。我少年时就被人卖进了妓馆,若不是忍辱负重,我怎么能活到今天?哈,你以为你给了我疼爱就是对我的好吗?错了呢,我要的是陶公馆男主人这个身份,我的孩子要成为名正言顺的陶家嫡系。以后,我的孩子还要继承你陶家的一切!可惜呀……”   曲凌说到这里,忽然低了声音,他谋划好的一切如今都成了泡影,成王败寇,既然已经输了,他已无话可说。   他对着虚空笑了笑,说:“她,我身边这个女人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是她将我卖进了妓馆。如今,我不过是想利用她为我带来子嗣,没想到她劣性不改,终究因色误事。”他摇了摇头,仿佛是对着自己,又仿佛是对着陶聿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陶聿听的心惊,她以为的善良纯真的男子居然有这一番心计,若他不说,她是不是还会蒙在鼓里。   陶聿站了起来,却在下一刻被曲凌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何时他竟藏了一把刀。刀锋闪着寒光,刀柄握在他手里,刀刃向前。   还不待陶聿薛曲有所反应,刀已经插/进了曲凌身边女人的心窝,陶聿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点懵。   许是曲凌已经心死,他的动作既快又狠,刀拔/出来的那刻,弛赢就断了气,接着,曲凌没有片刻迟疑,刀柄反向,刀刃笔直的插/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鲜血从刀口喷溅而出,曲凌唇角的笑意还未收,他眼中的光芒却早已经黯淡了下去。   他仰倒在地上,眼睛却迟迟的没有闭上,他的身子还在颤抖。   或许,在他和弛赢偷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到会有败露的一天,可惜,他没想到他再次被初恋情人给出卖了,即便不是故意,但那种出卖让他心痛。   付出的无法收回,只是空付了痴心。   曲凌,也是个烈性男子,既然事败,他便只求一死。   陶聿站在曲凌和弛赢的尸体前,半天都没有动。   一个是她的男人,她还记得那个含羞带怯的男子在她身下是如何婉转承恩,她也还记得当她得知他有孕之后,心中的喜悦。   或许,当初她扶正了他,就不会有此后的一切事,只是如果也只是如果。   人心最要不得就是不知满足,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唯心而已。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转身背对着两具尸体,对薛曲吩咐:“把曲凌好生安葬了,至于那个女人,扔到乱葬岗,不许收敛。”   薛曲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其中的女人还曾经侵犯过陶恕。   “督军,那个女人曾企图对少爷不轨,是不是让少爷定夺?”   陶聿忽然转身,她还不知道这一茬。   “她居然敢动小恕?你怎么没说?”陶聿心中的怒火再次高涨,那女人给她戴了绿帽不说,还想染指她儿子。   看着仰躺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女人,她只觉得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心中怒火。   “把她扔到乱葬岗,再鞭尸三百,以解我心头之恨。小恕那儿,就不必让他知道了。”她儿子一个男儿家的,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事比较好。   “是!”薛曲领了命令,带着几个亲信立刻把人抬走了。   祠堂里安静了下来,陶聿狠狠叹了口气,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她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风儿,要是你还在就好了。”陶聿看着供桌上的呃牌位,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已经死去多年的夫婿,那也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呐。   36.桃树,你喜欢我吗?   又过了一天,天气格外的好。   春天的气息悄悄的临近,各种花草树木也都悄然复苏。   冬草依然黏着陶恕,他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哪怕是上个茅房,他都会蹲在外面等着。   曲凌死了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到了陶恕的耳朵里,死因只说是得了急病,至于外人相不相信就不是当事人在乎的了。   陶恕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意外,那个曲凌身体可是好的不得了,怎么会得了急病,再一想那天那个蒙面人说的,他就不由得想到了其他的。   虽然他和曲凌不对付,但终归是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也真的是让他有那么点不好受。   不过,他的不好受倒也没延续多久,毕竟他还有很多事要办。   先是给许林送衣服的事,那个军官说衣服可以送去,人暂时还不能过去,陶恕也就不勉强了,托了人把装许林东西的箱子给运过去,也算是了了一点心事。   再有就是武禾子,他本来也是敢说敢做的主儿,但一遇到感情的事,他反而没了主意。   跟冬草说,他还是个孩子,跟七枚说,他就会出鬼点子。所以,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北方气温逐渐升高,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也都开始绽开嫩芽。   又过了十几天,冬草在屋子里待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玩,陶恕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往废园那里去。   毕竟陶公馆虽大,但能玩的真是太少了,再加上府里刚刚死了人,也不好太过于吵闹。   因为曲凌的事,陶督军对府里的巡防也增加了,特别是巡逻的士兵。   陶恕带着冬草,七枚刚走到废园不远,就被巡逻的兵挡住了。   “少爷,督军吩咐除非她下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得进入废园。”士兵甲如是说。   陶恕张了张嘴,他是知道这些兵的,一直都是很听自己娘的命令,对他也不会网开一面。   “走!不去就不去!”陶恕哼了声,带着人转身走了。   巡逻的士兵见他们离开了,自然又去别处巡逻了。   陶恕带着七枚和冬草刚拐过一棵树,看到巡逻的士兵离开了,就又悄悄回来了。   门口站岗的士兵已经撤了,如果不是遇到巡逻的,他们早就进去了。   七枚推开大门,陶恕带着冬草立刻走了进去。七枚也进了门,从里面把门关好,才跟上陶恕和冬草。   冬草到了这么大的院子,又看到一些花草树木,开心的不得了,只顾着看花看树,看草,也就不缠着陶恕了。   陶恕这些天被他缠着都有点习惯了,见他看到树木花草就忘了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笑骂了句“小没良心的”也就算了。他知道冬草一直都是照顾着许林那些花草树木的,对这些植物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再见到自然会多一些喜爱。   陶恕任由他去,他自己则是带着七枚往屋里去了。   屋里,书桌前武禾子正在练字。   她写的很投入,并没有发现陶恕的到来。   陶恕悄悄进了屋,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武禾子正悬笔写字。   她的手?   看到运笔自如的武禾子,陶恕吃了一惊,更吓了一跳。   此时,武禾子才感觉到屋里进来了人,她抬头看过去,眼中还带着冷意。   等看到是陶恕时,她眼中的冷意褪尽,换上了笑容,眼睛也跟着笑了。   “怎么有空来?”武禾子放下毛笔,姿态自如,并没有因为被陶恕看到自己的手可以灵活使用而有任何尴尬。   陶恕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眼神从冰冷到回暖,那个冰冷眼神让他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你……的手?”他忽然问。   武禾子一顿,抬起右手,嘴咧开的更大了些。   “或许是这只手你用的力道不够,也可能是你二爸给我的药起了作用,这几天我试着写写字,手竟然好了不少。”   她给他看灵活了许多的右手,就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陶恕狐疑的走近,也不避讳了,直接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右手左看右看,然后又抓了她的左手看了看。   她左手的情况并不像右手,所以,他还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放开她的手,有点闷闷不乐,像是在生气,又不知道谁惹了他。   七枚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少爷,有点着急,他家少爷那点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变成了慢性子。   “武团长,我家少爷有话要跟你说。”七枚不得不出声提醒。   武禾子看向门口站着的七枚,又转回到身前陶恕的身上。   陶恕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武禾子也不催,只是等着。   七枚在门口跺脚着急,却帮不上忙,毕竟这是他家少爷的事,他说多了,恐怕要挨骂。   陶恕转过脸对七枚说:“七枚,你去看看冬草,别让他乱跑。”   啊?七枚瞪大了眼,下一刻就明白了,他家少爷这是害羞了。   “哦!好!我这就去!”七枚答应着,还小心的把门合上,才走。   屋里只剩下了武禾子和陶恕,陶恕两只手攥了攥,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陶恕,其实……我很喜欢你。”正在陶恕纠结要怎么开口时,武禾子却先开了口。   陶恕愣眉愣眼的抬起头来,就看到带着温暖目光的武禾子也正看着自己。   她的脸上没有玩世不恭,也没有痞气,她说的很认真,他忽然就红了脸。   “陶恕,你喜欢我吗?”武禾子又问。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还是让女人来吧,男人总是要保留点矜持,嘿嘿! ☆、Section 37-38   37.情不知所起   “陶恕,你喜欢我吗?”武禾子看着陶恕,轻轻地问,像是怕吓着他。   陶恕下一刻的反应让武禾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红着脸退到了桌子的另一头,就那么看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出声,问:“你喜欢我什么?”   他心里其实早就回答了她,他是喜欢她的,正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了。但他还是想知道,她究竟喜欢他什么。   看着红着脸,却非要问一个为什么的陶恕,武禾子顿了下,才缓缓说:“我如果说因为你长的好看,行不行?”   “你?”陶恕听到武禾子这么一问,脸忽然就沉了下来,那红扑扑的脸忽然板了起来可不怎么好看。   于是,武禾子又说:“长的好看的男人,我看到过不少了,你不会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喜欢你,除了好看,还因为你的火爆性格,我喜欢你这种,嗯,有挑战性,合我胃口的,将来的日子不会无聊。”   她说的一本正经,陶恕却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合着她是在逗着他玩呢吧?   “喂!你这是向人告白该说的话吗?”陶恕忽然又跳了回来,一下子拍在桌子上,把笔墨纸砚拍了个蹦蹦跳。   武禾子看了看已经被墨汁染得不知道原来是啥的宣纸,默默的想,谁将来娶了他,谁倒霉,这火爆脾气呀。   “咳,好,我说正经的,那你喜欢我不?”武禾子整了整表情,再次问道。   陶恕上一刻还在运气呢,下一刻却因为武禾子的表白,继续脸红着,气也自动散了。   “那,那个,那……”自己的表白被武禾子抢了,现在轮到自己表白心意了吧,陶恕反而有那么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低着头,就看到了宣纸上有个字没被墨汁染黑,而那个字就是恕,一想到她在他来之前或许正在写他的名字,他就越发的心跳加快了。   正在他寻思着怎么样回答,既不显得自己太过豪迈,又表现了男儿矜持的时候,他身子忽然往前一倾,他整个人都被武禾子拽到了她腿上。   “你……哎……”他还来不及喊,嘴就被武禾子堵上了。   唇齿间的交流应该是最亲近,最私密的举动,武禾子吻着陶恕,这次与上次的孟浪是不同的,当她决定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时,她就想要与他有这样的接触。   也许他的厉害,他的任性不过是因为缺少安全感,她愿意给他这种安全感,也希望他能认同。   陶恕被武禾子吻着,唇舌都被她的唇舌缠着,他没有反抗,他也不想反抗。那种唇齿相依相伴的滋味,他没试过,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给她一巴掌,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或许不是最好的归宿,却是他愿意依靠的人。   深沉而热烈的吻结束,陶恕脸埋在她肩头,这种事,真的很羞,他却很喜欢,但他不会告诉她的。   武禾子抱着陶恕,手指无意识的梳理着他的发丝,他的头发有一点硬,是不是就表示这个男人很有主意呢。   “你没给我一巴掌,是不是就表示你也喜欢我?”武禾子看着桌子上被墨汁泼的一团黑的宣纸,眼中再现冰冷,而声音却无比温柔。   “知道了,还问。”他的声音埋在衣服里,听起来很含糊。   武禾子转头贴近他,再问:“是不是?”   陶恕在她肩膀上拍了下,那一下不疼,却满含了撒娇的意味。   试想,以往陶大少向谁这样过。   武禾子满足的笑了,那笑声震动着陶恕,他的脸更红了。   “爹!爹!你看草草找到了什么?”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冬草抓着一棵形状很奇怪的草跑了进来,他身后追着七枚。   门咣当被撞开了,冬草跑了进来。   陶恕立刻推开武禾子,从她腿上跳下来,他这一推,差点把武禾子连人带轮椅推倒,还好他反应快,一下子拽住了轮椅的扶手。   武禾子也被这一下子吓一跳,她又不能骂他,只好摇了摇头,自认倒霉。   冬草跑过来,一把就抱住陶恕,给他看自己的新发现。   陶恕看了眼武禾子,才转回来看冬草手里的草。   这草的形状很有意思,五个瓣儿,下边的两瓣儿细长,就像是人腿,其它两个瓣儿是伸向两方的,好像人手,另一个瓣儿是圆形的,还有几根细小的须子。这么根草倒像是个小人儿。   “爹,这是人参草,可以治很多病的。”冬草献宝的说起他找到的这个草。   陶恕看着这根草,不知道冬草是怎么找到的。   “就在后边,后边那里,还有一些。”冬草比划着。   陶恕并不懂药材,所以只好拍拍冬草说:“好孩子,既然这么好,那冬草好好保管啊。”   冬草点了点头,却不肯放开陶恕。   武禾子看着那俩亲密抱在一起的大小男人,真是不知道冬草为什么就认准了陶恕是他爹的。   “咳,小桃树,你再让他这么抱你,我都要吃醋了。”武禾子不正经的说。   陶恕和冬草都转头看她,陶恕脸上又泛起桃红。冬草则是对她的话十分懵懂,他本来就已经心智不全了么,自然是不懂她的话的意思。   “过来!”武禾子向陶恕伸出手来。   七枚赶紧上前来,准备把冬草拉走。   可惜,冬草是铁了心要缠住陶恕,陶恕往哪里,他就去哪里。   所以,武禾子叫陶恕过来,自然是过来了两个。   武禾子塌下了肩膀,这小家伙看来是非要黏着陶恕了呗。   拉住陶恕的手,武禾子一挑一拨,冬草就从陶恕怀里滚了出去,幸好七枚还站在一旁,妥妥的接住了滚过来的冬草。   而陶恕则是再次被武禾子抱在了腿上,陶恕没想到她手好了会这么厉害,不过,他还是蛮开心的。   冬草在七枚怀里嘟着嘴,身子扭了扭,还是想抱陶恕。   武禾子看向冬草,脸忽然就冷了下来,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以后,他,只能我抱,你不准抱!”   冬草眨巴着眼睛,眼泪就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个孩子一般见识。”陶恕捶了她一记,听她说的话就像个争宠的小孩,不过,他心里还是很开心她对自己这种莫名的占有欲。   他说完,就想下地。   “等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也不准你这么宠他。”武禾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这让陶恕连耳朵都红了。   他,他才没想那么远的事呢,孩子,一想到孩子会是怎么来的,他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   他使力挣开她,跳下地,离她远远的,又招呼七枚和冬草说:“不听她胡说了,七枚,冬草咱们走!”   七枚答应一声,拉着冬草就跟着往外走。   武禾子则是坐在轮椅上一直看着三人离开,从窗子里看到陶恕像是逃跑似的拉开大门出去了,她唇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她唇边的温度依稀还在,只是怀中却缺少了他的温暖。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陶恕啊陶恕,将来你可会怨恨我?   38.暗流涌动   1943年,初春。   《星图日报》三日讯:新军外交总长徐屏与西方三国代表签署盟书,盟书内容有军港三处可以无条件借给这三国无限期使用,西方三国表示会用保障朝中的安全作为交换条件。   一份报纸被扔在光滑的原木桌子上,桌子后面坐着的穿深黄色军服的女人脸上阴沉着。   她是东瀛派到荷田的少将羽祝十晴,她的曾祖曾是天皇的家将,后来,因为战功彪炳,所以,她的家族被封为护国将家。   她本人在东瀛帝国军事学院毕业,也曾参加过几次战争,立了三次二等功,一次一等功。   现在已经晋升为少将,这次,她是自己毛遂自荐来的荷田,荷田这块地方算是通往朝中的第二要塞,若是取得了这里的主动权,将来必定能大举占领朝中。   可没想到新军居然跟西方三国签署盟约,这样一来,他们如果要进攻朝中,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就要冒着得罪其他三国的危险了。   羽祝十晴拿起话筒,按下几个按键,电话立刻接通。   “告诉吉田大佐,务必在这几天找到赤野栗子,让她想办法找到个借口让我们的军队进到荷田。这事要尽快办,知道?”羽祝十晴的声音很严厉。   那边的人连连答应,她放下话筒,眼中闪动着阴鸷的光芒,她要赢得这次的战役,不动一兵一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借用了下“透明的天空”亲的评论里的一个称呼,桃树,谢谢了!O(∩_∩)O~ ☆、番外二:薇林向晚天(续一)   冬天的荷田就像是蒙在一层烟雾里的花园,处在这个季节的清晨,荷田又是那么冷冽,那么冻人。   阳光从窗子透进屋里,就像是调皮的孩子要给人捣乱,昨晚,巴树薇忘记了拉窗帘,所以,她是被阳光照醒的。   以往她从不曾睡的这么沉过,或许是因为梦里总是孤单一人,而醒来,至少还可以与那些士兵姐妹们一起操练。   她睁开眼,就发现有人抱着自己,而对方身子还颤颤发抖着。   他?她低头看时,正好看到许林的头顶,他的头发稍稍有点长,自然不是与女人一样的长法,只是与外面那些新社会里的短发男人不同,他的头发披肩。   他的发丝很柔软,伸手摸一摸就像是丝绸,她往日总是锻炼,所以就算再冷都不怕,他在督军府或许不受宠,但好歹还是督军的男人,所以平日里一定是没受过这样的冻吧?   巴树薇在心里哼了哼,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心里发酸,他虽然被陶聿出卖了,但以前应该也是养尊处优的吧?他会诚心跟着自己过这样的苦日子吗?   即便心里有那么多的疑问,巴树薇还是伸出手把他抱紧在怀里,又把被子往他身上裹了裹,他终于不再打哆嗦了。   他的发丝在她胳膊上,有点痒痒的,她亲了亲他的发顶,又闭上眼睛,新军驻扎荷田的团长一天没任命,她也就没什么事可做,就算她不去办事处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怀里充实了,巴树薇觉得眼皮也变沉了,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   又不知睡了多久,许林也醒了,他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甚至他都感觉不到冷,他稍稍动了动脖子,往后仰了仰就看到了一个弧度优美的下巴,再往上,他吓了一跳,是巴树薇。   他脑子忽然有点糊涂,他,他怎么会在炕上的?   热烘烘的被窝让他暂时有点不想动脑子,但是下腹传来的一种臌胀的感觉让他不得不稍微挣了挣。   巴树薇忽然睁开眼,看到许林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他看到她看自己,脸一下子就红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她抱着他?   “我,那个……我想,想方便一下……”他嗫嚅着说出这么句不完整的话。   她还是看着他,半天,她才松开了手。   他飞快的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跳下地,找到昨晚的拖鞋穿上,但又停下动作,似乎是被人定住了似的。   巴树薇支起身子,看着他,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笑了,指着昨晚洗澡的隔间说:“便桶在那里面,去吧。”   许林也顾不得问她笑什么,一路小跑着进了隔间。   这里本来就住着巴树薇一个人,所以她也不怕别人听到她方便或者什么的声音。   此刻,多了许林,她就觉得还是满新鲜的,再听到水声,她嘴角微微勾起,又躺平了回去。   男人,一个属于她的男人,想想,她其实从未兴起过想要拥有任何人事物的念头,就连对许林,她也不过是觉得他可怜。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刚才她忽然就觉得也许她做的这个决定是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   一个属于她的男人,一个活的,人。   等许林回来,站在炕沿边的时候,发现巴树薇好像又睡着了,他不知道他是该上炕钻进被窝,还是该等着她醒过来,伺候她洗漱穿衣的好。   在他犹豫着该怎么做时,巴树薇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把他拽上炕,他还不及反应,就被她拖进了被子里。   她还醒着呢,他被她压在身下,有一点紧张。   她披散着头发,半长的发丝垂落下来,就像是帘幕把他们都罩在里面。   她的眉眼透着一丝冷清,但眼中却闪着火焰。   许林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他觉得嗓子有些干。   “呃……”他正觉得嗓子干,身下的裤子却被扒了。   他瞪大眼看着她,她,她一早就要?   “哈哈哈……”她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忽然仰起脸来大笑了起来、   许林被她笑震得身子一颤一颤的,他不知道她笑什么,心中又有点害怕,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下。   巴树薇没有笑太久,她笑完俯下身子在他脸上亲了口,然后推开被子,到旁边。   许林只觉得脸烧红的厉害,下身却冷嗖嗖的,他想要用手捂一捂,却又害怕她生气。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巴树薇穿着中衣中裤坐在旁边,许林平躺在褥子上下身光溜溜的任她欣赏。   巴树薇低头看着他那儿,看的很仔细也很认真,这让许林更加羞愧,眼睛干脆就闭了起来。   巴树薇其实并没有要干什么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昨晚给他擦了药膏,又想起给他穿的裤子太过紧绷,会不会给他造成伤害。   等看到他那里已经不再那么红肿,甚至光滑了许多后,她才放下了心。   她又越过他,跳下了地,到柜子里翻箱倒柜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条肥大的裤子,她在自己身上比了下,发现够肥了,才走到炕沿边。   看他还闭着眼睛,她不自觉的翘起唇角,已经熟练的给他套上了裤子。   这条裤子还不错,没有勒到他任何地方。   左右看了看,巴树薇决定还是不睡了,总不能有了美人就不干正经事了吧。   她把自己的衣裤都穿好,又把棉被给许林盖上。   许林睁开眼睛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巴树薇,他急忙要坐起来。   “你再睡一会儿吧,待会我让人把适合你的衣裤送过来。上午,不,中午我让人给你送饭来,如果你觉得吃的不可口,就让卫兵去厨房告诉他们,给你做你爱吃的东西。我已经吩咐他们,以后这院子里的事就都听你的,你就是这里的男主人了。”巴树薇把他按躺了回去,又说了一大堆。   她越说,许林的眼睛就睁大了一分。   她,她说他,他是这里的男主人了吗?   “对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这里没有小厮能供你使唤,除了做饭以外,其他事大都得你自己做。你,能做吗?”巴树薇忽然又想到她除了做饭外,其它事都是自己亲自动手,他是不是能习惯呢。   许林看到她有点犹豫的表情,就怕她嫌弃自己,赶紧点头说:“行,我能做!”   巴树薇看他那么用力点头,悬着的心就忽悠悠放下了。   “好!如果你做不了的,就放着,回来我教你。”她摸了摸他的脸,这个男人虽然比她年长了很多,但终归是个男人,男人在她心里都是需要保护的。   “中午我可能不回来吃了,你自己吃,别亏待了自己。”巴树薇又吩咐了句,得到许林的点头应承,才转身走了。   听到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许林忽然就觉得心口暖暖的,那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觉这个时候忽然就来了。   他抱着棉被仰躺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已经睡不着了,就坐了起来。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巴树薇的,穿起来并不是太合身。   刚才巴树薇找的这条肥裤子没有腰带,他要想穿着它下地活动,必须找一条腰带。   他小心翼翼的下地,一只手提溜着裤子,走到柜子旁边,又寻思了下,还是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的衣服不多,除了军装,普通衣服就那么几件,下面倒是有几条腰带,不是武装带,就是皮腰带,他不愿意扎,他又翻了下,终于找到一条布带子,想来不是用作腰带之用,应该是绑衣服的。   他把那布带子拽出来,想了想,在腰间比了比,他扎着应该够长了。   所以,他把裤腰折了几折之后,用布带子一扎,再把裤腰往下压了一折。   屋子里没有大的镜子,只在窗台上有个小铜镜,许林拿起来只能照到一半的裤子,看起来还不错。   他去隔间打了水梳洗了一下,又把头发用手腕上的一个布条系好了,坐在屋子里,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卫兵送来了饭菜,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还有两个大馒头。   许林赶紧向卫兵道了谢,卫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他这么一谢倒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说等他吃完了来收碗筷,就退了出去。   菜虽然是普通的菜,肉不多,粉条倒是不少,许林挑了几筷子粉条吃了,猪肉也只是挑了碎的吃了一口。   说实话,这饭菜的味道并不如陶公馆的好,可是,他吃的却格外香,他想许是心境变了吧,所以就算吃的不好,他也觉得香。   大半天的时间就在许林的胡思乱想里过去了,到近晚时分,那个送饭的小卫兵又拎了个大包袱来了。   许林打开一看是全套的新衣服,从里衣里裤,到衣帽鞋子一应俱全,没有送不到,只有想不到的。   而且这些衣裤并不是他在陶公馆穿的那种褂子,而是中式的类似唐装的衣服,上衣不长,下裤不松,样式都很特别,连腰带都好几条,与外面的那些新社会的男人穿戴差不多。   再翻到衣裤里面都絮着高等的棉花,在冬天里就算在外面站一天都不会冷。   帽子是翻毛的,手套也是皮的。   小卫兵是知道包袱里包的是什么的,毕竟是他取回来的。   “先生,这是巴副官花了她两个月的工资给您买回来的,她可真是疼您呐。”小卫兵看许林看着这些衣服帽子不动,以为他是嫌弃,有点抱不平地说。   许林哪里是嫌弃呢,他只是被她的心思打动,试问哪个女人肯把这心思放在男人身上,而且还是他这种,这种男人。   “这得不少钱吧!”他摸着帽子外面的毛,说,这种毛软软的,摸在手里都很舒服。   许林背对着小卫兵,小卫兵撇了撇嘴,说:“我们巴副官平时都舍不得给自己买衣服,她可是真疼您的呢,买这些衣服裤子,鞋子帽子的,连眼都不扎一下。”   小卫兵的声音有点酸,他是后勤兵,平时除了在厨房里打下手,就是给巴树薇送饭,或者烧烧炉子,偶尔给巴树薇收拾下屋子。平日里,哪里见巴树薇对谁和颜悦色,甚至花这样的心思过。   许林忽然转身,眼睛红红肿肿的,眼泪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的。   小卫兵因为他这一转身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发作,再看到他眼睛红红的,还有眼泪,才稍稍放下了心,想着这也不是个白眼狼。   “她,她什么时候回来?”许林问。   “那,那个,不,不知道!”是啊,他就是个卫兵,哪里能知道长官们的事情,然后,他又结巴着说:“听,听说上面让巴副官去一趟,不知多久能回来。”   许林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朝小卫兵走过来,小卫兵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给她做点吃的,你帮我给她送去,行吗?”许林站在那儿,诚心诚意的说。   小卫兵汗都下来了,他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好在他没干什么。   “这,好吧,行!”小卫兵想起巴树薇的吩咐,刚想拒绝,之后又立刻答应了。    ☆、Section 39-40   39.东瀛鬼上门   乱世里从来容不下小儿女的情情爱爱,这年初春,新军新任的团长已经到任了,而这位新任的团长不是陶聿,是从京里派过来的一个新人。   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比陶聿年轻,甚至在各大媒体,各部军区都没人听说过的一个人。   陶聿在家里郁闷了很多天,然后又开始频频向新任的新军团长示好,只是这位新团长是个特别拧的人,她对陶聿的印象不好,所以,就算陶聿亲自送礼上门也依然闭门不见。   万不得已,陶聿又去找丛姝,可惜丛姝已经在外事部走马上任,没时间接待。   陶聿在京里待了十多天,投靠无门之下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荷田。   只是她刚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又有人来报。   说是东瀛的一位大佐求见,陶聿虽然一向官迷,但好在还算是爱国,东瀛人的嚣张气焰她也见识过,对东瀛人,她素无好感。再加上得到的消息说东瀛人有意进犯朝中,她不想做汉奸,所以本不想见这个东瀛大佐。可是,又有人送进来一个物件,看后,她不得不见。   胖墩墩的大佐带了几十个东瀛鬼子士兵进来,不用让,就已经坐在了上首位。   陶聿脸上神色不愉,却又不好得罪他们,只好忍下这口气。   “陶君,我这次上门是想你给我们一个说法。”大佐用不太流利的朝中话先开口。   陶聿本来看到那件东西就心情不好,现在大佐一问,更没有好语气:“不知道大佐要什么说法,你给我的那个物件,我不认识。”   东瀛一向觊觎朝中,就算认出了那个东西,陶聿也不会开口认下来。   胖大佐眯起眼睛看了看陶聿,然后笑了,笑的很是愉快。   “既然陶君明明因为那个物件才肯见我们,现在又不认了,那我只好让陶君看看人证物证了,把人带进来!”她朝外面喊了声。   门外头立刻就有东瀛兵推搡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后面还有人抬着担架跟着。   陶聿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人,正是那天带人去埋那个弛赢尸体的薛曲,陶聿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没有薛曲的消息,原来是被东瀛人抓了。   再往她身后看过去,已经僵了的弛赢的尸体正在那担架上。   东瀛兵把放尸体的担架放在地中央,又推搡着把薛曲给按跪下了。   此时的薛曲满身狼狈,军装破破烂烂的,军装上的血水已经干涸了,发黑,而她的头脸也因为被动过刑而显得有些狰狞,本来算得上好看的脸也是青青紫紫,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薛曲的头发披散着,人低着头。   “陶君,你怎么说?”大佐扬起下巴往地上点了点。   陶聿一笑,颇有些痞子气的说:“大佐的意思我还真不明白,你想让本督军说什么?”   大佐看陶聿依然冥顽不灵,就向薛曲身边的士兵使了个脸色。   那个士兵一个巴掌拍在薛曲脸上,又强硬的扳起薛曲的脸。   “督,督军,您就认了吧。”薛曲脸上红肿着,眼中满是痛苦,说出这句话,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陶聿看着自己的老部下,心中也是一痛,如何能不痛呢,一再被最亲的人背叛,不痛那就真是没有心了。   “薛曲,我没想到连你也……”陶聿捏紧自己的额头,她只觉得额头一阵阵的发疼,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都说有泪不轻弹,薛曲听到陶聿那声类似于叹息的话,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督军,对不起,小竹在他们手里。”这一句话足以说明一切,他们当兵的常年不能好好在家陪陪家人,本就愧疚。而薛曲的夫婿是个善良的男人,她的父母,子女都靠夫婿一个人照顾,她有愧,本来她是视死也不会出卖陶聿的,可是这些东瀛人抓了她的夫婿。那是她最爱的夫婿,她能怎么办。   陶聿心中大恸,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嗓子里一阵阵往上涌着一股热气,张嘴想吐,却哗的喷出一口血来。   看着喷在椅子扶手上的血,陶聿愣了半天,过了会儿才擦了擦嘴角,转过脸来。   “对!这个人就是我杀的,不过是一个淫/妇,本督军杀了怎么了?”陶聿嘴角上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挑衅似的看着大佐。   大佐微微一笑,说:“你杀一个你们本国的女人不算什么,但她可不是你们国家的人。她是我们大东瀛国的情报处长赤野栗子,这次来你们国家是帮你们发展大东亚共同富强的重任的,而你却破坏了我们两国的和平。你承认就好,我会向你们国家的外交部发出提醒,若是你能和我们合作,那么,我们就不会对你做出惩罚。”   陶聿双手扶在扶手上,身子坐直,厉声说:“作为一个有血性的朝中人,我不会和要侵犯我国的鬼子合作!”   大佐听到陶聿一口一个鬼子,脸色立即变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了句:“敬酒不吃,你等着!”   便如来时一样带着人把尸体,连同薛曲一起带着往门外走。   自打武禾子对陶恕表达了心意,陶恕也接受了后,时不时陶恕就会去废园看看她,两个人的感情进展的也非常快。   越是感情发展的深,陶恕越来越觉得该和母亲谈谈,他不知道她和武禾子究竟有什么过节,若是能通过他解决了,那么再好不过。   所以,等陶恕找到客厅时,那个大佐正好带人往外走。大佐看到陶恕时,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代之的是满眼的惊艳之色,看到陶恕进了客厅,还喊了声:“妈”之后,她眼色变了几变,脚步更加快了。   陶聿坐在客厅里,心思已经千回百转,在新军那里屡屡受挫,再加上突来的变故,让她忽然意识到也许真的会发生什么。   恐怕这一年的开头就预示着这一年将不会太平,当陶恕喊了她一声,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她看向儿子,眼光瞥到外面时,那个大佐的举动也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如花似玉的儿子,忽然就有了些不同于前面的担忧。再加上她对东瀛人对男人的那些做法,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最是不希望他发生事情的。   “小恕,听娘的话,过几天,过几天,娘送你去法兰西国,你不是喜欢学戏吗?那里的戏剧也很不错,那里娘有熟人,你去那里学。”陶聿忽然很慎重的说。   陶恕有点莫名其妙,他娘一直舍不得他去别的地方,怎么忽然就想要送他走。他寻思了寻思,莫非是他和武禾子的事被娘知道了?他不想离开她,也不想走。   “娘,我和禾子,我和她是真心的,娘,您别送我走。”陶恕忽然跪了下来,他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他想跟着她。   陶聿本来只是想送儿子离开是非之地的,但没想到一下子竟听到儿子说和那个丫头有了私情。   “你,你说,你说和武禾子好了?啊?那她占没占你便宜,你怎么能跟她好。”陶聿恨铁不成钢的拍在儿子肩头,心中又是一痛。   陶恕将脸埋在陶聿膝头,说:“娘,她对儿子好,您看儿子任性伤了她,她都没有怨儿子,她还教了儿子很多东西,她也没对儿子做什么,她是个好人。”   陶聿心疼陶恕,摸了摸他的头顶,眼睛看着远方,心思起起伏伏,最终决定将她与武禾子的恩怨讲给儿子听。   “小恕,只怕她是来报仇的,不是真的喜欢你。”陶聿叹了口气,慢慢开始讲述那段过往。   原来,在陶聿年轻时有个结拜的姐妹,姓季,名越熙。季越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家业后,将家族企业迅速壮大,把季家的棉纺厂扩大了好几倍,成立了棉纺公司,月盈利不少。   两个人在市井相识,后来,季家下属工厂被流氓抢劫,是陶聿带人收拾了流氓,帮季越熙保住了工厂。   从此两人结为异姓姐妹,只是战争年代,就算是亲姐妹,可能因为某些利益都会翻脸,更何况结拜的。   陶聿投了军,为了能快些升官,一次次的向季越熙伸手要钱,贿赂上司。只是就算金山银山也架不住陶聿的一次次挥霍,也就是在那一次,季越熙拒绝了陶聿。   陶聿因为季越熙的拒绝,气在心里。   在一次和同僚赌博输钱后,她怒从心头起,又一次去找季越熙。   季越熙依然拒绝,两个人争执之间,陶聿失手推了季越熙,恰好别人送给季越熙一个大的镇纸放在案头,就是那么寸,季越熙撞在镇纸上,镇纸插入她的太阳穴,一下子就要了她的命。   陶聿忽然就清醒了,可是鬼迷了心窍,她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天黑,她放了把火,将季家一把火烧了。之后,便堂而皇之的将季家公司据为己有,直到后来,石海大乱,公司开不下去。   她当时以为斩草除根了,没想到季家的孩子还活着,并且来报仇了。   “娘,您说的那个孩子是禾子吗?”陶恕听着娘亲的讲述,忽然就意识到那个孩子或许是……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我看那个武禾子的眉眼和季越熙很像。”陶聿摇了摇头。   陶恕忽然就坚定了内心的决定,说:“娘,她不会是季家的人的,她不会骗我。”不管怎么样,他认准了她,她不会骗他。   “傻孩子,你怎么不像娘呢,这么傻。好,那娘答应你,让她跟你一起走,要是她答应跟你一起走,娘就承认她不是。还有,一会儿去巴副官那里一趟,告诉她,东瀛鬼子已经有了异动,让他们小心。唉!是我对不起你二爸,就算,就算是对他的补偿吧。”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陶聿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能做的唯有补偿。   陶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看陶聿。   陶聿看着陶恕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她笑了笑,摆了摆手,让他去。   陶恕点了头,扭头就往外走了。   40.交换条件   陶恕刚走,一个人就闪了进来。   “是你?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那么,你到底是不是姓季,总该说了吧。”陶聿看着走到面前来的人,问。   武禾子站在她面前,看着这个已经迅速苍老的女人,她的确是来报仇的。就是面前这个女人让她转眼失去了爹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下手杀她的时候,她忽然又心软了。   “我的确是季越熙的女儿,那个让你叫了很多年义妹的女人的女儿。”东瀛大佐来的事,武禾子已经看在了眼里,而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倒没想到陶聿这么有骨气,居然拒绝了那个大佐,这让她原本想要下手报仇的决定有了动摇。   “你要杀我,就帮我一起说服小恕去法兰西以后再动手,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要让他知道你到底是谁。”陶聿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女人忽然就生出了一些愧疚,或许年轻时候太过于冲动,这是她的报应。只是她的儿子很无辜,若是武禾子像她娘,定然不会牵连无辜。   “你觉得我是真心喜欢陶恕?”武禾子倒不明白了,她不是一直都认为她是个危险人物,甚至让人每天看守她吗?怎么会求她呢。   陶聿苦笑摇头,说:“小恕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他喜欢你,认准了你,从他的述说中,我觉得你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他从来没离开过荷田,要不是东瀛人,我不会让他自己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如今连她最信任的副官都背叛了她,她还能指望谁。   武禾子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女人,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陶恕,她忽然就真的有瞬间想要放弃报仇,但血海深仇如何能轻易放弃。   “好!我会帮你劝他,等他离开后,你就自我了断吧,我不想脏了我的手。”武禾子提出要求,就算日后陶恕会恨她,她也要这么做。   陶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只要你送小恕上了轮船,我就还你一条命。”   武禾子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她并不怕陶聿骗她,如今的形势,陶聿已经无退路可走。    ☆、Section 41-42   41.请去“将军府”   那日,陶恕去新军驻地找巴树薇,想着兴许能见到许林,但或许是因为巴树薇对督军府的人还是芥蒂很深,所以,在他求见之后,只是见了巴树薇,还是没能得见许林。   不过,就算这样,陶恕还是能从巴树薇那里看出,许林如今应该还不错,一个女人如果在谈到男人时,眼中能有柔和光芒,那么,足以说明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   以前,陶恕并不懂得这些,可是自从和武禾子在一起后,他却慢慢懂了,喜欢一个人不在于用嘴说什么,而是在作为上。   他告辞出来,心中不无感慨。   和等在外面的七枚一起离开新军驻地后,他并没有坐车,而是慢慢走在路上,忽而心中又有些激动,想要快点见到武禾子,把心中的想法说给她听。   “陶公子,请留步!”正在陶恕打算叫辆黄包车,快点回陶公馆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朝中话稍显生硬的声音。   陶恕回头,就看见一个穿黄色军服的矮胖女人,女人脸上憨厚,但眼中那不停扫射他的目光却让他有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你是?”陶恕戒备的停了下来,问。   “我是东瀛军备处的吉田,不知陶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吉田微笑着说。   陶恕并没有因为吉田脸上带笑,而有任何松懈,对于东瀛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但知道的那些消息都是负面的,连带着他对东瀛人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军人。   “我不认识你,没什么好说。”说罢,陶恕转身要走。   不知何时,他身边竟被东瀛兵围住了,他转身想走,却走不了。   “我家将军很喜欢戏曲,听说陶公子在这方面很有些造诣,所以冒昧想请陶公子去将军府上走一趟。”吉田说的很是恭敬,甚至说了请,但请到之后究竟会做什么,其实不必细细研究就能猜到。   陶恕听后,脸色一白,他没想到东瀛人居然胆子这么大,在大街上就敢拦人。   “放肆!我家少爷是你们这些蛮夷可以随便请的,快让开!”七枚挡在陶恕身前,义正辞严呵斥道。   可惜吉田并未将一个小毛孩子放在眼里,只是略微顿了下,又笑着说:“陶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吧,令慈做了些有损我国与贵国交往的事,如果我们将军对你国提出申告,只怕令慈不仅官职不保,命也危在旦夕。若是陶公子肯赴我家将军的邀请,那么,这事倒是可以另外商量。”   这话说的虽然温和,但话中之意,分明就是威胁。   陶恕听完,心中又惊又怒,一时间倒是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人在新军地界扰乱滋事,让一让!”正在陶恕心中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得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呼喝。   东瀛兵因为这一声倒是让出一条通路,只见从新军驻地那边来了一队新军士兵,走过来带队的正是那天去给许林取衣服的军官。   陶恕看到她,眼睛忽然亮起来,便带着七枚往她那里靠了过来。   军官看到陶恕,脸上表情未有任何变化,只是看向吉田。   “怎么回事?你们是哪里的部队?”军官已经看出这是东瀛的军队,却未直接挑明。   陶恕告诉巴树薇的消息,巴树薇自然也是放在了心上,最近东瀛军队频频有所动作,她已经派了人去侦察。因为许林的关系,也出于对陶恕安全的考虑,巴树薇才派了心腹跟随在后保护,没想到东瀛兵胆子不小,居然还没等陶恕离开新军地界,他们就有了动作。   军官嘴上虽然没说,但行动上却已有表示,在陶恕靠过来之后,立刻将人护在新军兵中。   日前,羽祝十晴虽然决定对荷田动手,但还没有把这事放在台面上,所以,并不好与新军直接对抗。   “我们是东瀛军备处的,只是想请陶公子过府做客,既然陶公子不愿去,那就算了。”吉田点了点头,挥了下手,带着东瀛兵立刻离开了。   陶恕看他们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想到一会儿会不会在路上再遇见那队东瀛兵,他又把心提了起来。   “陶公子,巴副官让我们护送你们回去。”那军官似乎看出了陶恕的担忧,随即说道。   陶恕一听,心终于放下了。   “谢谢你,谢谢巴副官,也谢谢你们!”陶恕心中一松,不由得连声对军官及士兵道谢。   军官脸上露出一个和风似的微笑,直说不必道谢,只是职责所在。   42.哄劝避祸   陶恕在新军士兵护送回府后,心中一直因为刚才东瀛兵拦住自己的事而惴惴不安。   他本想去跟母亲说一声,到了母亲那里,却被告知陶聿出去了。看看天色,已经快到晚饭时间,陶恕不知道母亲何时会回来,心中又总是提着,便想到要去找武禾子。   稍作梳洗,他才带着七枚和冬草一起去了废园。   他到的时候,武禾子正坐在轮椅上看一本图册,图册封面上是各色鬼怪,她正在看民间志怪传奇。   许是看的太过投入,陶恕站在桌前,她都没有注意到。不知怎么的,陶恕就觉得心中委屈,转过桌子,走到她跟前,手一下子盖在她看的那页上。   看不到图片,武禾子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到陶恕一脸的怒色,只得嘿嘿一笑,放下图册。   “小桃树,有什么不开心的?”似乎对这个称呼已经上了瘾,动不动她就会这么叫一叫。   平日陶恕觉得很亲切,很好听,也就没计较,可是,今天分明受了委屈和惊吓的他却听不进去。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的怒气却涌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外面就要乱了?”他把胸中怒气吼了出来。   武禾子渐渐收敛笑容,正了正脸色,说:“我一个残废人怎么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小恕,你有什么气可以冲我发,可是,你总不能不告诉我到底你为什么发火吧?”   说完,武禾子拉住他的手,陶恕的手冰凉,她又用力握了握,下一刻,又把他拉坐在自己腿上。   被武禾子拉坐在她腿上,陶恕心中的委屈和屈辱此刻完全爆发。   “我害怕!”终于承认自己也很脆弱的陶恕带着哭腔只说了三个字,却让武禾子心揪得紧紧的,她知道东瀛人如果见到过陶恕,定然不会放过,东瀛人的无耻及荒淫,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快就有动作。   她搂紧陶恕,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尽早送他离开荷田的想法。   “不怕!小恕,有我在,不怕的。”武禾子心中寻思着,嘴上却温柔的哄着他。   陶恕断断续续的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遍,武禾子心中的愤怒一点不比陶恕少。慢慢静下来,她心中已经明白东瀛人的打算其实已经昭然若揭,就算陶恕肯献身那个什么将军,只怕陶聿依然难逃一劫。毕竟东瀛人已经决定要荷田了,怎么会因为个男人改变初衷。   “小恕,依你说的那些来看,东瀛人已经打定主意进入荷田,甚至朝中,就算你肯答应去将军府,仍然改变不了目前的局势。你去,只是白白葬送自己。”武禾子对陶恕讲明如今局势走向,希望他不要做傻事。   陶恕似懂非懂,毕竟他一介男子,哪里真的能搞懂政治,可有一点他却知道,他不会去给什么将军献身。   “对了,我娘要送我去法兰西国,我,我不想去。”他抵在她肩头小声说,他舍不得她。   武禾子自然是知道这一节,她顿了下,感受到他的依依不舍后,心中稍稍回暖了些,但一想到东瀛人,她又不得不将这种不舍先压下。   “小恕,要我说,你应该去。”武禾子轻声说。   陶恕忽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她,她怎么可以让他离开。   武禾子摸了摸他的背,解释说:“小恕,你今天已经看到了东瀛人的无耻,如果你再留下,只怕会牵连你娘。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陶恕咬着嘴唇,他自然不想牵连他娘,可是,他更舍不得她。   他眼中隐隐含着泪花,是有些委屈,因为她的不解风情。   “让我离开,你舍得吗?”他问的也很委屈。   “我……”武禾子还想跟他讲道理,但听他这么一问,她忽然噎了一下,才继续说:“我自然不舍得。可我更不愿意你受到伤害,你看我现在这样,怎么保护你?”   她有些自嘲的比了下腿,若不用苦肉计,又怎么让他离开。   “你……是我做错了事,要不,我跟娘说,让她送我们一起走。”陶恕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满是愧疚,当初若是他不做的那么决绝,此时便不会有这么多的后悔,他忽然想到既然他娘能送他走,自然不会在乎多一个人跟他走的。   武禾子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满是温暖,只是她现在还不能走,陶聿说是送陶恕上船后便会自裁,可如果她也一起走,谁来监督她。   “小恕,不如这样吧,你先去法兰西,在那里落脚后,我和陶督军一起去找你。”武禾子心思百转之后,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到时候如果她还能活着,那么,她一定去找他。   听武禾子这么一说,陶恕虽不情愿,却也稍稍有些松动。   算是大势底定,两人便不再去想那些事。   平时,两人相处,武禾子会教陶恕画一些山水画,还会教他弹一些曲子。   不再谈论政治,武禾子便想着考校一下陶恕的画作。   陶恕跳下武禾子的腿,摆开笔墨纸砚,略略寻思,便下笔画了一幅富贵牡丹。   纸上的牡丹栩栩如生,姿态妩媚,武禾子看到这幅画,连连称赞。   她又招了招手,让陶恕过来,待他走近,她又拉他坐在自己腿上,她靠近他耳边说:“我听说西洋人喜欢画人,最多的是不穿衣服的,你想不想试试?”   陶恕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后来,听她这么一问,他脸上一下子红了,随后捶了她一记。   “你想都不要想。”陶恕笑骂道,他可不是那些作风大胆的西洋人。   “我没说让你脱衣服给我画,我说的是我,我脱了让你画好不好?”她贴在他耳朵上,逗着他。   “呸!谁要看你……看你不穿衣服,没羞没臊!”陶恕作势要挣开她,跳下地,武禾子却不肯松手,他还是紧紧贴在她怀里。   “好好好!不画不画!”武禾子呵呵笑着说,她最喜欢看他似怒非怒的样子,很好看。   她说完,嘴就贴了陶恕的嘴唇 ,陶恕从被动被亲,到主动回应。   他侧过身子,搂住她的脖子,加深了这一吻。   一吻亲罢,武禾子意犹未尽,她抵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笑说:“今天小桃树是薄荷味的,好闻好吃。”   陶恕脸上因为亲吻的红晕还未褪,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更红了。   “流氓!那是,那是娘让人带回来的薄荷味牙膏的味道,才不是我的味道。”他的声音略略低哑,听着十分性感。   “小桃树用薄荷味的牙膏,味道是从小桃树的嘴里传出来,自然就是小桃树的味道了。我喜欢!”武禾子低低的笑着,心中却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今日越幸福,日后不知会有多少痛苦。   只是她却舍不得让他提前感受她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或许能开心一天便是一天吧。   她只愿他永远不要体会到痛苦,永远是这个开心,任性的小桃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大约也快要到尾声了,而这篇文里的人物结局早在布局时就有了定数,而这个定数必然会让各位心痛,而写着写着,我自己也舍不得了。 想问问大家,如果把许林写死了,你们会不会拿板砖拍我?o((⊙﹏⊙))o. ☆、Section 43-44   43.追杀   荷田唯一的码头并不大,出来进去的大多是运送货物的商船。   陶恕在武禾子的劝说下,终于答应了先带七枚和冬草去法兰西国。   陶督军得到儿子的答复后,立马让人办理相关手续,好在东瀛鬼子虽然对陶公馆进行了监视,还没有到不许里面的人进出的地步。   这几天,那位吉田大佐又来了几次,主要意思不过就是劝陶督军要识时务,还有就是关于陶恕去他们将军府唱戏的事。   陶聿一面敷衍着,一面暗自安排人去办登船的事。原本薛曲是最适合跟着陶恕去往法兰西国的人选,毕竟那是她的心腹,可惜她也背叛了她。一时间,她还真是难以找到可以相信的人,还是武禾子把自己那边的几个心腹找来,才办妥了事情。   船在两天后到达,那是一艘法兰西国到朝中运送货物的商船,原本是不能乘坐客人的,不知武禾子用了什么办法硬是买了三张船票。   一番离愁别绪自然不必说,这天一早,原是武禾子手底下在山上当土匪的两个人悄悄潜入陶公馆。   陶恕等人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只等出门。   陶聿并不能和他们一起去,毕竟外面监视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给陶恕三人化了个妆,几个人就出了门。   东瀛兵虽然对门前忽然出现的这一辆大马车,还有车上堆放的菜有点纳闷,但却没有阻止。   武禾子已经从另一边悄悄出去了,这辆马车上只坐了陶恕,七枚,冬草,还有武禾子安排的两个她手下的土匪士兵。   吵嚷的码头上,一艘印有法兰西国家旗帜的船就停靠在那里。   被化了一个女子妆的陶恕站在码头围栏边上急切的看着栈桥,那里是唯一通往码头的路径。   不多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栈桥外面,车上下来的人拄着拐杖。   看到那人,陶恕脸上的急切终于转化为喜悦。   他想伸出手挥一挥,又怕被人发现,伸了一半的手又放下了,压制着心中的渴望,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方。   拄着拐杖的正是武禾子,她身边还有一个随从,今天她穿的很正式,虽说不是军装,却是一身正式的西式礼服。   她也看到了陶恕,在随从的协助下,她拄着拐杖一步步往陶恕这边走来。   码头上多是搬运货物的人,没有人注意这边。   走到陶恕跟前时,武禾子脸上也已是笑容。   她伸手摸了摸陶恕头上的假发,定定看着他。   “你,你看什么?是,是我不好看吗?”陶恕看她一直看着自己,有点不太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好了。   武禾子摸摸他的脸,慎而重之的说:“不是,我在想,如果你是女子,大约我就会是同性恋吧。”   因为武禾子的这一句话,让陶恕彻底红了脸。   离别在即,他心中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她说,可是看到她之后,他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这个人,曾经让他痛恨,到最后却又让他爱的深厚,爱的舍不得分离。   “小恕,以后没有我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武禾子放下手,拉住他的手,嘱咐着。   “你不是说你很快就会去那里找我的吗?你要食言而肥?”陶恕眼中出现了疑问,嘴上却有点凶巴巴的。   武禾子笑了,笑的很开心,她说:“我当然不会食言而肥,不过,在我去找你之前,你还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呀。听说法兰西国的女人都很浪漫,到时候你可不许被她们勾引走,你是我的,知道吗?”她又吊儿郎当的说话了。   陶恕听到她这么流氓气息的话,心中原本的难受消散了开去,听到她这么说,他很开心。   “我才不会呢。那好吧,我先到那边安顿下来,你和娘可要早点来,我会,我会想你--们的。”他后面说的很快,武禾子还是听见了。   她笑眯眯的把陶恕拉了过来,紧紧抱住,虽说两个看起来都是女人的人抱在一起很奇怪,但因为这个时候正是运货的忙碌阶段,所以也并没有人在意。   “禾子!”正在陶恕和武禾子抱得紧紧的时候,身后传来喊声。   武禾子放开陶恕,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喊他们的是许林。   此时的许林已经丰满了许多,甚至有发福的迹象,陶恕瞪大眼睛看着曾经的二爸,真是难以相信。   许林身边是巴树薇,她正小心翼翼的扶着许林,他们身后的士兵提了个大箱子,还有一个佣人模样的男人拎了一个包袱。   陶恕想起来,好像娘曾经说过,巴树薇找过她,好像是请她办了件什么事。莫非也是要去法兰西国的事,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如果二爸也去法兰西,那他又有伴儿了。   “二爸!”陶恕看到许林走近,小声喊了声。   许林没有认出来陶恕,在他喊了一声后,看过来,仔细打量才认出这是陶恕。   “你?你?小恕!”许林半天才喊出来。   “嗯,二爸,我这样打扮漂亮吗?”陶恕一直没改掉喊许林二爸的习惯,哪怕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留在宅院中的男人了,他依然是他心中的第二个父亲。   “好看!好看!”许林笑着说。   巴树薇和武禾子打了个照面,互相点了个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两个人曾经是上下属,巴树薇曾经做的也许也算是背叛,但两个人原本就不是多么亲密的朋友,她没有责任对武禾子忠诚。   所以,武禾子也并未将巴树薇的无意背叛放在心上,两人能有今日的点头之交,可以说算是最好的了。   走到了近前,陶恕才发现许林并不是胖的发福,可能是别的原因。   许林今天穿的是简单的袍子,宽大的袍子离的远看不出什么,但离的近了,就能看出在腹部的位置比别的地方要突出许多。   陶恕惊讶的看着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林看他看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稍稍低了低头。   他离开督军府快到一年了,这一年之中,他的变化不言而喻。   “小恕,你快有弟弟,或者妹妹了。”许林这么告诉的陶恕,他这一句让陶恕张大了嘴巴。   武禾子好笑的看着陶恕,然后帮他把嘴合了起来。   “恭喜你们!”武禾子笑着恭喜许林和巴树薇。   巴树薇只说了句谢谢,许林则是有点脸红的说:“真是不好意思,都这么大年纪了……”   然后就让巴树薇给阻止了接下去的话,其实年纪并不是问题,只要喜欢,只要爱就好。   武禾子知道巴树薇目前是在任的军官,根本走不了,那么就是让许林一个人走,她和陶恕也没打扰两个人告别。   他们自己还有很多话要说,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开船的时间就到了。   船上的货物已经装完了,船员喊他们上船,被七枚带着在旁边玩的冬草也被七枚带了过来。   陶恕看着栈桥那边,陶聿还是没来,他有心想要再等,但船却是不等人的。   他三步一回头的看着栈桥,终于在登上船舷的那刻,他看到了陶聿。   只是陶聿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好,她的车只是在岸上停顿了一下,车门打开,陶聿从车上跳下来,车子迅速开走了。   陶恕还能看到那辆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如果不是陶聿的那辆车开走的快,只怕会被撞翻。   陶聿在地上一滚,跳起来之后直奔栈桥而来。   她的速度可能不是最快的,却拼尽了全力,她在全力的朝这边跑。   看到自己的娘正在往他这里跑,陶恕哪里还能继续往船上走的下去,他立刻转身就往旋梯下跑。   好在他身后没什么人,他跑下来很顺利。   许林在他前面走的,被佣人扶着,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身看的时候,就看到陶恕正在往下跑。   “小恕!”他喊了声,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陶聿那边的情况,他急忙转身,看样子也是要下去。   那扶着他的佣人赶紧扶着他,船下面,武禾子,巴树薇都没走。   陶聿那边的情形,他们都看到了。   可是,让他们担心的是陶恕,许林,她们刚转回视线,就发现自己的男人们正在往船下跑。   “回去!”   “回去!”   武禾子和巴树薇几乎是同时喊的,可惜船上的男人哪里肯听。   陶聿站起来不管身后追过来的人怎么样,都一直在跑,她答应了儿子要来送他的,她不能食言。   所以,在出了督军府坐上车子,发现东瀛人也跟了过来的时候,她想尽了办法甩掉他们,可惜快到码头的时候,她才发现还是有一辆东瀛车跟了上来。   顾不得那么多,无论如何,她都要看儿子一眼。   她在前面跑,后面东瀛车上下来的东瀛兵也跟了上来,可能是得到了命令,对陶聿下了格杀令,那些东瀛兵已经对陶聿进行了射击。   这种情况,武禾子和巴树薇不得不出手。   武禾子扔了拐杖,和巴树薇一起还击东瀛兵。   好在这次东瀛兵来的不多,武禾子和巴树薇联手就能解决掉。   陶聿却也受了伤,武禾子扶住她,她心中也已经百味杂陈。   她和陶聿有仇,可是却不得不救她。   陶恕和许林也已经从船上跑下来,七枚和冬草自然是要跟着陶恕的,也跌跌撞撞从船上跑下来。   船上的船员已经收了旋梯,他们这次跑下来,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   “娘!”陶恕跑到陶聿身边,看到她正在流血的胸口,喊了声。   陶聿捂着胸口,喘着气对陶恕笑了笑,说:“小恕,娘没事!”   许林也被巴树薇搂住,他其实也不想离开,只是不想巴树薇为自己担心,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看到陶恕下了船,他也急忙跟了下来,一方面是的确不想走,一方面是担心巴树薇。   “都上船了,怎么又下来了?”巴树薇有点责怪的问。   许林看着她,心中其实还是挺开心的,他终于有理由不走了。   “我舍不得,也担心你。”他总是温柔的,温柔的让巴树薇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可是,他说出这句话,却让她感动,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舍不得”,只有他。   “傻瓜!”她低低的说出这么一句,却把他搂的更紧了。   “小心!”不知是谁,从哪里喊出这么一句话。   巴树薇急忙带着许林一转身,码头边上码放着一些麻袋,高高的正好能当一面墙用。   只是当她带着许林躲进去之后,才发现,那一声“小心”正是陶聿喊的,而下一刻,陶聿挡在了陶恕身前,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陶聿挡住了陶恕,她整个人往前栽倒。   而站在他们身边的武禾子,手上的枪朝前,枪管里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娘!娘!”陶恕蹲下来抱住陶聿,喊着。   武禾子看着前方,却迟迟没有动。   巴树薇探出身子看过去,她发现是刚才他们打死的东瀛兵,似乎有人还没死,放了黑枪,那人在武禾子的射击后,终于彻底倒了下去。   “怎么了?”许林被巴树薇掩护在身后,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没什么!”巴树薇并不希望让许林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她缩回身子,半天,只是这么说。   许林有些疑惑,但他相信巴树薇,所以没有再问。   44.托付   外面,东瀛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   陶恕抱着陶聿,陶聿的嘴里已经淌出了血水。   武禾子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仇算是报了,她该开心,可是,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武,武禾子……”陶聿还没有死,只是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她伸出手,叫武禾子。   “武禾子!”陶恕也转过头喊武禾子。   陶恕头上的假发已经歪了,他索性摘了假发扔到一边。   武禾子木然的转身,几乎是机械式的走到了陶聿身边,蹲下。   陶聿颤抖着手拉过武禾子的手,又把陶恕的手拉来放在武禾子手上。   “请你,请你……好,好好待小恕!”这是陶聿最后的心愿,也是陶聿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娘--”寂静的码头上传来陶恕声嘶力竭的喊声。   武禾子麻木的握着陶恕的手,她的心中竟是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电脑一直出问题,想坐下来写点东西,就重新启动,开网页也重新启动,没办法了,只好找人修理,今天终于能更新了。 虽然迟了,还是要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有个好心情! ☆、Section 45-46   45.自罚   把陶聿葬了之后,武禾子不敢带陶恕回督军府,只好找了一个偏僻的旅馆住了下来。   这几天,陶恕整个人都是呆呆的,吃饭的时候就吃,睡觉的时候就睡,醒了的时候就是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武禾子看着这样的陶恕,心里面是无法说出来的心疼。   作为和党的代表,南山月已经联系了武禾子几次,目的自然是希望她能加入和党,参与到驱逐东瀛鬼子,建立一个新政权的革命当中。   可惜武禾子原本就对这件事没兴趣,所以也推辞了几次。   东瀛鬼子的士兵被人打死,终于引起了东瀛国的强烈反应,新军派系不得不对这件事加大了重视的力度,通缉令也发了出来。   巴树薇那天就带着许林回了新军驻地,又是一个多事之秋,没有人再有心情去管谁活谁死的问题。   武禾子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陶恕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围墙下的几棵高大树木,这个时候的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唯有几根枯枝向四面八方伸展着。   摘了围巾和手套,武禾子扯了一把椅子也坐到了陶恕身边。   虽然每天也按时吃饭,睡觉,可是现在的陶恕已经瘦了整整一圈。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他原本炯亮的眼睛如今也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武禾子拉过陶恕的手,他的手很凉。   “小恕,你和我回山里好不好?”武禾子轻轻开口,叫的是那个亲昵的称呼,曾经陶聿也这么叫他。   陶恕就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似的,没什么反应。   武禾子眼神黯了下来,她出生以后就没了爹娘,让她感受到亲情的是姨娘,她曾经想过若是姨娘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也会疯了的。却绝对不会是现在陶恕的这个样子,他这样子,让她很担心。   陶聿虽然是她的仇人,但在陶聿死了的时候,她的心却也空了,没有报仇之后的痛快,只有数不清的茫然。   未来在哪里,她说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她却知道,她会保护好陶恕,不是陶聿临死前的托付,而是她真的在乎他。   陶聿说不要让陶恕知道她到底是谁,不要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恨,她想,陶聿说的是对的。   陶恕被陶聿保护的太好,他虽然看起来任性,可是却也很脆弱。   她抱住他,他的身子僵硬着,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座雕像。   “小恕,你哭出来,哭出来吧,好不好?”对这样不哭不闹的陶恕,武禾子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这样一点点的沉默下去,她真怕有一天他会……   “我是不是一直很任性?我喜欢唱戏,我喜欢站在戏台上让很多人听见我唱,然后娘就宠着我,让我去。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去找娘,然后就被那个东瀛人看见了。他们要我去将军府,如果我去了,娘也许就不会死了。”陶恕依然看着窗外,只是那木然的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动着。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他却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他的声音很低,好像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武禾子忽然皱起了眉头,她并不喜欢现在这样的陶恕,她有种感觉,她好像就要失去他了。   “不是的,陶恕,不是这样。那些东瀛人原本就是要找借口进到朝中来,不是你,陶督军,陶督军她也很危险。”她紧紧的抱住他,他怎么能那么想。   “是吗?不是因为我?”他忽然转过脸来,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惊讶,很,很吃惊。   “对,不是因为你!不是!”武禾子用力摇头,那种自责的情绪不能让他有,绝对不能。   “真的不是因为我……”他喃喃着,又把脸转向了窗外。   虽然武禾子这么说,但她始终感觉陶恕并没有真的释怀。   旅馆里的伙计来送茶水,武禾子去开门接过茶水,回来的时候,陶恕似乎已经想通了。   现在是下午,日光渐渐暗了。   陶恕去了一趟隔壁的小厨房,取回了几样小菜,还有酒。   武禾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等把饭菜摆好了之后,陶恕才坐了下来。   看着在光线暗淡的屋里,坐在桌边的陶恕,武禾子总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我知道这几天,你很担心我,我又任性了。”陶恕倒了一杯酒放在武禾子跟前,他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现在的表情似乎已经恢复如常。   现在的陶恕似乎变得很成熟了,成熟的太快,反而让武禾子不太习惯。   “小恕,跟我回山里吧,那里有姨娘,还有山寨里的姐妹兄弟,他们都会喜欢你的。”武禾子又提起了要带他回山寨的事。   陶恕低头喝了一口酒,酒劲儿不大,他却因为第一次喝酒,咳了起来,武禾子赶紧夹了黄瓜丝放到他碗里。   吃了几口黄瓜丝,陶恕才止住咳嗽。   “七枚和冬草可以一起去吗?”他抬起头来,眼中已经含了泪水,他却是笑着问的。   武禾子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当然要一起去的。”   陶恕笑容又大了些,然后他夹了一口花生米,咯吱咯吱的吃了起来,吃完,才又接着说:“七枚和冬草都没有家人了,以后,还请你们好好照顾他们。”   武禾子以为他说的是等他们去了之后,希望山寨的人不要认为他们只是随从就对他们不好,她拍着胸脯说:“山寨里的姐妹兄弟也都是穷人家出身,一定会对他们好的。”   陶恕听到武禾子的保证,放心了。   46.留书   晚上,武禾子正准备睡觉,却听到敲门声。她打开门,就看到了只穿着单衣的陶恕,他的脸颊红通通的,他的酒劲儿还没过去。   “我,我想跟你,跟你一起睡。”陶恕说这话时,脸更红了,他从来没这么大胆的对一个女人说这话,就算他喜欢她,他也从未想过在婚前怎样。   武禾子被他的话说的吓了一跳,借着油灯,她看到了他红红的脸。   她侧过身子,让陶恕进了屋,在她理解,他可能是做了噩梦,所以才会找她,毕竟这么多天,他们都是分开睡的。   陶恕走到了武禾子床边,背对着武禾子,他开始解衣服扣子。   武禾子又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把门关好。   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赶紧走到他跟前,手按在了他解衣服扣子的手上。   “小恕!”她的声音有一些严厉。   她不想趁人之危,他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不适合。   “你嫌弃我了?”陶恕颤抖着声音问,他只是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她,她都不要吗?   武禾子看着陶恕的脸色由红转白,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嫌弃,小恕,我们回山寨就成亲,等成了亲,你想怎么样都行。”东瀛兵被杀,东瀛国那里不会善罢甘休,他还没有完全安全之前,真的不适合再谈儿女私情。   “不!我就要现在。”他斩钉截铁的回复她,这让武禾子都有点无可奈何。   看着陶恕的脸色,再听他颤抖着的话,武禾子沉默了,或许他只是没有安全感,如果这样会给他安全感,那么,她愿意遂了他的愿。   她放开按着他的手,他解开上衣扣子,然后是皮带。   当陶恕以□□之姿站在武禾子面前时,武禾子忽然有种感觉,只觉得他似乎是在献祭自己。   她的手指贴上他的时候,他微微颤栗。   这一夜,他献出了自己,以最纯洁的姿态。   这一夜,她也献出了自己,以最虔诚的姿态。   一夜纵情,当武禾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陶恕。   她坐起来时,只看到了床单上的血红色,还有留在上面的一纸书信。   禾子:   我多想和你一起回到山寨,我多想平平静静的和你一起过平凡的日子,可是,不行啊。   娘那么疼爱我,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在能救娘的时候,却要逃去别处。   很多事我都做错了,可是,我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爱上你。   娘的仇,我一定要报,我会以我的方式为娘报仇,不要找我。   最后,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七枚和冬草,帮他们找一个好归宿,别像我。   陶恕绝笔    ☆、Section 47-48   47.我要找到你,从不动摇   陶恕的失踪对于武禾子来说无疑也是一种打击,她甚至发动了山寨的人一起找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几乎找遍了整个荷田,她连那位什么东瀛将军的府邸都找过,可惜,一无所获。   东瀛在一个月以后发动了侵略朝中的战争,西方的三个国家除了自己的殖民地外,并不打算卷进这场战争中。于是,新军和和党首次有了共识,一起抵抗东瀛鬼子的进攻。   没有找到陶恕,南山月再一次邀请武禾子加入和党时,武禾子同意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将东瀛鬼子打败,那个时候,陶恕的仇报了,他一定会出现的。   七枚和冬草,武禾子一直带在身边,有时候顾不上了,她会让姨娘帮着照顾,毕竟姨娘年纪大了,不适合上战场。   每一次,她死里逃生从战场上回来,都会想起陶恕,她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去了哪里,他一个人究竟怎么活?   有时候她做梦都会梦见陶恕,那时候的陶恕还是初见时的模样,那么刁钻,那么跋扈,只是看见了那个时候的他,她还是觉得心里很暖。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空空的床铺,她总是满怀惆怅。   叩叩--   门被敲响,她喊了声请进。   门从外面打开,此时的南山月已经洗尽铅华,他不是代号影的特工,也不是那个站在戏台上的名角,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现在是和党的代表,负责各地和党的联络工作。   “还在看书?”南山月端了一碗汤走了进来,汤碗上还冒着热气。   他笑眯眯的走进来,把碗放在书桌一角,走到武禾子身边,正好看到武禾子在看的书--《地理志》,这是一本游记类书籍,专门介绍各个地方的地形,地貌,人文风情。   她,在看这类型的书?   南山月看着书皮,心中不由得有些许的疑惑。   武禾子现在也不同了,她的头发剪短了,军帽放在桌子的另一角上,深灰色的军装穿在身上遮住了她一些往日的神采,此时的沉静,让人觉得很不习惯。   “有事吗?”即使他们现在已经是战友了,武禾子对南山月依然没有表现出太多亲近。   南山月眼中几不可查的出现一抹不快,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眼中的神情。   “他们打了野鸡,做了鸡汤,我给你要了一碗。”南山月把鸡汤端过来放在她跟前。   武禾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喝吧,你前几天受了伤,该补补。”   他,让她想到了陶恕,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她看着那碗鸡汤出了会儿神,才将目光放回到书本上。   南山月心中一喜,她是在关心他?   可等他欢喜的端起鸡汤,想要说什么时,又发现她还是在看书。   难道书比他还要好看吗?   他心中不由得很难受的想,只是这种想法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端着碗几大口把鸡汤喝了,既然人家不领情,他何必自作多情。   喝完,他抹了抹嘴角,放下碗,他又继续说:“武禾子,你知道吗?我们曾经是旧相识。”   他忽然说,那天他初到荷田,看到她坐在台下,他就觉得她有些眼熟。   在慢慢相处中,他才记起很多年前,他们曾经见过。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被他们抢上山,是她偷偷放了他,如果不是她,不会有他的今天。   他一直记着她,她却已经忘了他。   “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武禾子依然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说。   南山月不死心,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为什么她却只对陶恕倾心。   “陶恕就那么好?”他终究没忍住,还是问了。   她一直都在找陶恕,他知道,她加入和党,也是因为要找陶恕,他也知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会想,或者她只是因为他,因为他南山月。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南山月,如果你想说是你先认识我的,所以我该爱你,那你真的就错了。爱,不是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我爱陶恕,不爱你,也是一样的。我的爱不是一样物品,说放下就放下,说给谁就给谁。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那我只能说对不起。”   武禾子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南山月如此青睐,但她的心很小,也只能放进一个任性的陶恕,再没法放进去别人了。   “武禾子!武禾子!你是不是瞎了?啊?我是大活人站在你面前,已经两年了,我们打仗都打了两年了,和东瀛鬼子打完,我们又和新军打,眼看着就要赢了。可是,陶恕呢?陶恕他还是没有出现,他或许,或许已经死了,死了,你明不明白?”南山月心中的不甘,愤怒在这个时候全体爆发了,他真的希望她清醒一些。   已经两年了,距离陶恕离开已经整整两年,别说是活人,就是死人,连骨头可能都化成灰了。   她还在奢望什么,幻想什么呢?   “陶恕他就是自私,他死了也就死了,还非要让你为他守着。”因为愤怒,所以南山月有些口不择言。   武禾子的手紧紧地攥着,她不打男人,可是,他一个劲儿的说陶恕死了,她真快忍不住了,她不相信陶恕死了。   如果,如果她的小桃树真的死了,他一定会到梦里告诉她,让她为他报仇。他不会让她苦苦等着他的。   “够了!”她啪的怕了桌子,甚至能看到桌角簌簌落下的木粉。   南山月还想说什么,却因为这忽然的一响让他停住了声音。   “南山月,我和陶恕的感情不是你能明白的,我看在你不是有意的,所以就不计较了。也请你记住,我武禾子这一辈子只要陶恕,如果,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么我此生不会有第二个男人。”武禾子的声音涩涩的,却非常坚定。   南山月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请你出去吧!”武禾子又将脸埋进了书里。   南山月站了一会儿,手抬了又抬,最后,脸色惨白的带着汤碗出了武禾子的屋门。   等门关上后,武禾子从书中抬起头,刚才板着的脸也松懈了。   南山月的话触及到了她心上的那个伤口,两年过去了,她从没放弃找陶恕,可是陶恕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无论她找到了那里,都没有他的消息。   陶恕啊陶恕,你真的那么狠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吗?   她不仅在心里问自己,也在问那个不知在何处的人。   48.找到了你,花事未了   西曲·兆仁渔村   海边长大的孩子对海有着不一样的情怀,他们自小生在海边,差不多就长在海里。   小核桃和其他大孩子一起在海滩上打水仗,别看小家伙个子小小,却很大力气。   “小野种,滚回去!”不知打哪里窜出几个半大孩子,其中一个一下子就把小核桃推倒在海滩上。   为首的小姑娘叉着腰,看到小核桃摔在河滩上的沙子里,她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下一刻,她就被小核桃把脸按进了潮湿的沙子堆里。   “你骂谁是野种?你才是野种,你们全家都是野种!”小核桃边按着小姑娘,边喊着。   看着不大的小孩那么大力气,把跟小姑娘的那几个小孩也吓了一跳,都很没义气的跑走了。   “小核桃,小核桃,你快放了她吧,她可是村长家的孩子。”跟小核桃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赶紧拉住小核桃劝着。   “你还骂我是野种不?”小核桃耸了下小姑娘,小姑娘含糊的“不敢了!不敢了!”传出来,他才放了人。   那小丫头被放了,还敢大放厥词,说什么“你给我等着”云云。   小核桃挺了挺小胸脯,喊了声:“我等着!”   看着敌人跑了,小核桃俊俏的小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小坏蛋!给我回家来!”还没等小核桃得意多久,他爹就找来了,扯着他的小耳朵拎回了家。   小核桃心里委屈的想,我真是个小可怜,没有娘,被人骂小野种,还要被爹爹虐待,娘啊娘,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救小核桃啊。   ----   这一年,全国终于解放了。   新军溃败,逃亡海外,和党成了朝中最大的执政党,人民当家作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武禾子申请了退伍。   她成了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七枚已经找到了归宿,留在了武禾子姨娘的山寨;冬草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和七枚一样也留在了山寨。   武禾子终于没有了什么牵挂,告别了姨娘和山寨里的姐妹兄弟,她下山了。   她不相信陶恕死了,所以,她决定往南方去找。   他们一直都在西南,西北,东百一带打仗,唯有最南方,她还没有去过,所以,她决定去那里。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终于到了朝中最南端西曲。   这里离海近,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不过,这种潮湿很干净,很清新。   她站在海边,大大的吸了口空气,有一点咸。   “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底气很足,却有些霸道的声音忽然在武禾子身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向身边看去,却没发现什么人。   “我在这里!你往哪儿看!”那个霸道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武禾子低头看去,那是一个小不点,好吧,准确的说是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男孩。   一双大眼睛乌黑乌黑的,炯炯有神,他正仰着头瞪着她。   武禾子蹲下来,这一下子,他们可以平视了。   小男孩很满意这个大人这么为自己着想,看着面前这个不熟悉的面孔,他有点疑惑,她从哪儿来?   武禾子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一张脸,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很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你是从那里来的吗?”小男孩指着海的尽头问武禾子。   “是啊!”武禾子点头。   小男孩低头想了想,才又问:“那你见过我娘吗?”   看着小男孩充满渴望的表情,武禾子心里微微一疼,这个孩子也没有娘吗?   “你娘叫什么?”武禾子不忍心拒绝小男孩的提问,却又无法说出肯定答案,只好再问。   “我不知道!我一问我爹,他就打我。可是,等我跑了,再回去的时候,他又会哭,所以,所以我想一定是我娘找不到我们了,我爹才会那么难过。”小男孩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就把自己看到的一股脑的说给了武禾子这个陌生人听。   武禾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他的头发并不柔软,但因为没有留长的关系,还有点扎手。   “你叫什么名字?”武禾子忍不住问。   “我叫小核桃,我爹和村里的伯伯婶婶们都这么叫我。嘻嘻!”小家伙没有悲伤太久,想起村子里的大人们,又笑了。   武禾子也跟他一起笑了,这个孩子没有因为失去母亲而变得愤世嫉俗,他很阳光,很乐观,看起来孩子的父亲教育的很好。   “小核桃!不是告诉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远处传来男人的喊声。   那一声喊让武禾子身子一震,这,这是……   武禾子抱起小核桃回身,孩子的父亲已经跑了过来,大概是怕孩子被人拐走吧。   人越跑越近,武禾子的心却越跳越快,她希望是他,又怕失望。   直到他跑到近前来,直到他站在了她跟前,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有点看不清楚他了。   “你……你……”男人眨巴了几下眼睛,他看清楚武禾子之后的动作,却是转身就跑,连儿子都不要了。   武禾子哪里能让他跑走,抱着孩子也不妨碍她追人。   不多会儿,她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人困在了怀里。   小核桃还是第一次看见爹这样胆小的行为,他只觉得很有趣,丝毫不觉得这个陌生人抓着自己亲爹有哪里不对。(喂!小核桃,这还是你亲爹吗?)   “桃树,小桃树,你跑什么?”武禾子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骨子里的玩心忽起,终于有了逗一逗他的心思。   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娇性的陶恕了,如今的陶恕已为人父,也沉稳了许多,只是再见到武禾子难免有些心虚。   当初并非是他故意任性的离开,是真的抱着一死之心想要报仇。可是等他准备好了一切事宜,打算与那个将军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是武禾子的孩子。   他不忍心让还没有见过这个大千世界的孩子和他一起丧命,所以,最终没能去那个将军府。   可是和武禾子回山寨,他也是做不到的,最终,他跟着一个商船到了西曲。   在这里他换了名字,在村长和善良的村民的帮助下生下了孩子,他谎称被劫,与妻子失去了联系,村民们都是一群朴实的人,相信了他,对他也多加照顾。   就这样,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与那些村里的渔夫一起干一些能干的活儿,挣一些钱,和小核桃一起活了下来。   他以为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这个渔村里和小核桃一起到老,他不敢回去见她,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他的自私,他的任性,让他们无法见面。   所以,他活该承受这些苦难。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她居然找到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呀!”他低着头,眼泪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哭,他真的很难受,也很委屈。   这些年来一个人带着孩子的心酸,一股脑的都爆发了出来。   武禾子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他这么哭了起来,她一下子抱住他,连同孩子一起紧紧抱住。   “哭什么!我找到你了,不是吗?还有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我刚才还觉得这孩子很熟悉,原来他像你。不过,孩子的嘴和鼻子像我。”武禾子喃喃的安慰着,却也很高兴,原来她早已经当了娘亲。   “你就是娘哟!”小核桃看着哭哭的爹,又看看抱着自己的,这个他从话里听出来是娘的女人,他,他终于有娘了。   “对!我就是小核桃的娘,小核桃以后有娘了。”武禾子说着,在小核桃脸颊上亲了口。   小家伙嘿嘿笑了起来,这个场景其实很诡异,大男人在哭,而小男孩却在笑。   而最幸福的莫过于武禾子,她找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还有预料之外的孩子。   这是一个充满了朝气的季节,也是所有生物苏醒的季节,更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季节,春天,幸福就在身边。   花,开了,关于花的故事还在继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到这一章正文就完了,还有一章许林和巴树薇的番外就全部结束了。 下一篇文写什么,还没想好。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一切顺利吧。 这篇文已经算是写了两年了,从16年到17年,中间断断续续,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我会继续努力哒! O(∩_∩)O~ ☆、番外三:薇林向晚天(续终)   战火连天的岁月里,最让人欣慰的莫过于新生命能平安降生。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磨,许林终于生下了他和巴树薇的女儿。   小孩降生的那刻,他才发现他这一生总算是圆满了。   医院是洋人开的,现在也只有洋人的医院没有被战火波及。洋人护士把婴儿抱给他看时,他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许先生,你的宝宝很健康,生命力也很顽强。”洋人护士微笑着对许林说,这位洋护士在朝中五年了,朝中的语言说的很流利。   “嗯!谢谢你!我妻子回来了吗?”巴树薇在武禾子加入和党之后,也加入了进去,现在,她正跟着其他人在前线。他给她写了信,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   巴树薇原本是不想走的,毕竟他就要分娩,她怎么能走,但面对侵略者,许林知道作为军人的她责无旁贷,必须走在最前线。   他也舍不得她,但看到她眼中燃烧的斗志,又看到她为了责任要留下,他怎么忍心让她为了他,蛰伏于此,所以,他还是劝走了她。   只是她走之前,把他送到了京里的这家洋人开的医院,还把这段时间需要用到的东西和钱都买全付清了。   她很体贴,也很细心周到,他也越发的依赖她,想念她了。   独自生子,他也害怕,但想到她对他的好,他又什么都不怕了。   这次是早产,但好在预产期也没有几天,听护士说孩子很健康,他终于放下了心。   “巴女士已经回来了,不过鉴于目前没有太多消毒/药物,所以医生没有批准她想要陪产的申请。”洋护士一板一眼的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   许林原本还有些萎顿,毕竟生了一天一夜,任是谁都受不了,但听到巴树薇已经回来了,他的萎顿一扫而空。   许林已经被推回了病房,病房很大,这间病房不是独给孕夫的,而是综合病房,什么病人都有。   “那她去哪儿了?”他很想和她分享生女的喜悦,却独独不见她来。   “许先生是想巴女士了吧?刚才我看见她往医院外面去了,听说是给您买适合现在穿的衣服,不过,好像得走很远,这里的一些商店都因为战争而关闭了。”洋护士告诉许林。   许林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来,现在外面到处都很乱,她会去哪里?   “咦,巴女士回来了,嚯,她可真有办法,居然买了那么多东西。”洋护士往窗外看了眼,眼尖的他看到已经快走到医院门口的巴树薇。   “是吗?”许林因为巴树薇的回来而放松了提着的心,他想坐起来看看,却因为一天一夜没休息,再加上刀口而有些不太方便。   洋护士把已经睡着的小婴儿放在许林身边,笑着说:“许先生你现在还不能坐着,毕竟你还没有完全好,一会儿巴女士就来了。”   许林于是便只好继续躺着,他转过脸看着身边的女儿,小家伙睡得很沉,被人抱来抱去的也没醒。   孩子还小,红彤彤的,皮肤还有些皱皱的,但从那一张小红嘴唇就能看出,这孩子像她的娘亲,将来必定也会很好看的。   许林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伸出手来,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小婴儿的鼻头。   “宝宝,将来可要乖哟。”新手父亲在女儿耳边轻声说。小家伙嘴唇蠕动了几下,好像是听到了父亲的嘱咐。   许林就那么温柔的看着睡着的女儿,有了她,他就像是有了全世界。   “宝宝像你。”不知何时,巴树薇已经进来了,她正蹲在床边看着小宝宝,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转到了许林脸上。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憔悴了许多,但他却比以往都要精神很多,也许是因为有了女儿吧。   巴树薇的心思马上又转到了许林身上,他盖在被子底下的身子还没有着裤子,护士说是在生产过程中,曾出现难产现象,医生为了避免难产继续,所以不得不在会□□位稍稍做了切开的手术,这个部分虽然在缝合以后很快就能愈合,但手术之后还是不能随便行走,也不能吃不好消化的东西。   许林这个年纪生孩子本来危险就大,现在,就更要加倍小心了。   “谢谢你,林,除了你,我又有了一个亲人。”巴树薇握着许林的手,亲了一下,才低声说。   她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她以往表达情意的方式就是对他好,给他买一切她能想到的东西。   他,是明白她的,所以他不需要她用语言来说出她的爱。   可在他生女之后,她忽然就很想告诉他,她是爱他的。   这份爱在很久之前就有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当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三个字,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接着,他就泪湿了眼睛。   她轻柔的给他擦着泪,在他耳边哄着,他才慢慢的止住了哭。   1948年的朝中,百废待兴,人们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战争胜利以后,很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士兵,有的决定留在部队,有的退伍回了家乡。   还有一些人决定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这其中,就有许林和巴树薇。   穿着同一色系的父女俩在京里火车站门口等着去买票的巴树薇,许林和巴树薇的女儿名叫巴念琳,这个名字是巴树薇取的,原本她想给女儿取名巴恋林,还是许林拼命反对,才没让女儿叫一个以后一定会被人笑话的名字。   他已经知道巴树薇对自己的感情了,所以取名字什么的,还是别太炫耀比较好。   父女俩站在火车站门口等了巴树薇有一会儿了,却不见她回来。   许林虽然比巴树薇大很多,但因为这几年过的都很幸福,所以一点不显老,反而有种越活越年轻的趋势。   反倒是巴树薇越来越老成,要是不说,别人也许还会认为两人同年。   “爸爸,妈怎么还不回来呀?宝宝都饿了。”巴念琳仰着小脸看着许林,噘了噘小嘴说。   许林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小脸,哄着说:“念琳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等妈妈回来,爸爸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吧!”小女儿很乖,爸爸给了答案,也就不再纠结。   不多会儿,许林就看到了巴树薇的身影,而她身边跟着的三个人也让他眼睛一亮。   那是……   巴树薇他们越走越近,许林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二爸!”直到那人开口喊了他,许林才真的相信真的是他们。   “小恕!真的是你!”来人一把抱住了许林,久别重逢,是让人高兴的。   和陶恕武禾子长的很像的小男孩张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视线定在了粉雕玉琢的女孩身上。   他拉了拉母亲的衣角,等到母亲看他,他才说:“小核桃可以和她玩吗?”   武禾子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笑眯眯的说:“当然可以,那个是姐姐,要好好和姐姐玩,不准欺负人哦。”   别看她家儿子比对方小一点,这小家伙可厉害着呢。   已经闷了一路的小家伙有了可以玩耍的小伙伴,自然开心,点头答应了,就去拉小姐姐。   可惜,一向与父亲在家里,不太出来的小女孩,对这个陌生的小男孩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所以躲了躲,许林把女儿拉出来,说:“念琳,那个是弟弟,你不是总想和其他小朋友玩吗?弟弟愿意和你玩,不好吗?   巴念琳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小核桃高高兴兴的和新认识的小姐姐一起去旁边玩了,四个大人这才有时间将分别后的事情说一说。   这次在京里的车站相遇,他们都是一种想法,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以前太多事走不开,如今终于有了时间,可以边走边看看了。   在陶恕的提议下,两家人改了目的地,准备都往南方去。   陶恕和武禾子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再去算是故地重游,也算是再回去看看。   许林和巴树薇则是抱着纯粹旅游的心态,跟着他们一起去南方的。   两家人在分别了那么久,又加入了新成员后,再次聚首,是缘分。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它以它的方式给了人们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却又是那么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下一篇文已经开始更新。 新文《光阴如火》 这是一个男大女小的故事,男主是个编剧,曾经有过一段维持了五年的无性婚姻,因为前妻外遇而结束; 女主则是一名策划,两个人在不断接触中产生感情,但又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矛盾重重。 大家如果喜欢可以去看看。 O(∩_∩)O~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